玉如意得到这答复心下放松不少,他收起玉合卷轴,为殷罗倒上一杯茶,面上笑嘻嘻的,“我真该学学阿姐耿直性子,日日想这么多,我都怕自己学了皇宫里那位原来四方红火的梨园戏子,忧思引来一夜白头。管他池临静池临动怎么想的,还不如想想怎么富甲天下……”
“滚。”殷罗瞥了他一眼,玉如意这家伙不论说什么都离不了钱。
玉如意又给自己倒茶,“别骂我了阿姐,我今日可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呢。”
殷罗端起茶杯喝一口,“聂人犀说你听闻抚烛僧下后州去珠镇寻钟离郄的消息后,策马直去,说是要了却一段玉卦老人的旧缘?”
“阿姐可真聪慧,这就是我今日做的善事了。”
“别拍马屁,有话快说。”
玉如意撇了撇嘴,心里暗骂一句殷罗真凶,后便道:“我到后州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完了,抚烛僧睁着眼躺在那一片萧瑟茶田里,嘴里念叨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我盘腿席地坐,问他,当年我师父算的那卦究竟是什么。他说,我师父说他有劫,重可致死。但他不在乎了,无论那一卦算错与否。他今日来找钟离前辈打架,是为了报仇,为他心爱的女子报仇。我便问他,我说明知打不过,为何还要来?逞一腔孤勇,最后下黄泉,这真的值当吗?抚烛僧那家伙看着我,傻不拉几地笑了一下,说什么他身死魂不死,投胎定要先寻他那心爱女子,纵使明知他打不过钟离郄,他也要来。”玉如意看向对面静静听着的红衣少女,神色有些哀伤,继续道:“我原本以为他是个傻子,刚想奚落几句,谁知道这傻子却跟我说:‘世人都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最大的心意,我却不为此而来,我只是想啊,死前亦然要为她试着做一件事,即便我做不到,我也试着要做,就如同许多年前一样,我不会是她的依靠,但却是她最后的盾。’抚烛僧一说这话,起了阵风,吹得我眼睛干疼,我突然觉得他挺可怜,奚落的话说不出口了。”
玉如意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微微眯眼,那张阴柔俊俏的脸上有些悲悯,但不大明显,他又说:“他那时候经脉寸断,坐都坐不起来,我问他疼不疼,他摇头,说想让我帮一个忙,本公子一时心软点了头,他说让我为他收尸。”
殷罗垂眼,“你收了吗?”
“自然是收了,人死一言嘛,总是有些分量。他不久闭了眼,埋葬他前,我用玉合卷轴收揽了他些许残存的真气,看着了他口中的那女子,也看见了我师父那一卦,前后因果相隔二十余年,他的劫是在攒英宴,受那谢于荛一掌重伤。我师父啊也早就知道那女子会离世,他不愿跟抚烛僧说,是怕这个假和尚冲动葬送了自己武学前途,因那女子的事,不应他插手。或许这世间事,能躲过的大抵不会被人传说吧。攒英宴那日,恰好是二十年期满一日,他重伤凭着一时意气去战钟离郄,到底有些自不量力,可我又想,此一时,在二十年前,我师父已然推演而出,是否说明,人力终有穷尽,劝说亦是如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