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中,她看到苏尚解开身上的包袱,将里头布包着的米饼,冷硬的馒头与干粮取了出来,掀开车帘准备将食物分散出去,李幼白回过神一把抓住了苏尚的手。
“夫君,怎么了?”
苏尚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李幼白呆愣片刻,缓缓把手松开了,当年是李富贵的选择,现在是苏尚的选择,过去她没有干涉,现在一样如此...
当苏尚手里出现食物时,缓慢行进的马车周围,很快就有人朝这边开始聚集,紧接着,远处听到动静的人也朝这边观望,猜到可能是有食物了,纷纷带人冲了过来,速度之快,几乎是几个功夫的时间,马队就被灾民与百姓包围。
车子还在前进,可却如同一叶孤舟那般,两旁的人推搡着,车厢也跟着不停左右变动,好像下一刻就要翻覆,数不清的,脏兮兮又黝黑的手从车帘外伸来。
有老有小,出现在苏尚眼前的,是饿极了的人们,盯着她手里的吃食面露疯狂,那一刻她完全被吓住了,这是何等意外又恐怖的画面。
坐在她身后的李幼白早有所料,夺过苏尚手里的食物后一把向周围洒了出去,同时命令随行的官兵与死士们,将携带的食物全都丢出去,并加快马速。
这个办法极其有效,潮水般涌来的人,又如潮水般退却,马蹄奔急在泥泞的路上快速离开,拖着不断摇晃颠簸的车厢向清河县城内冲去。
心有余悸的苏尚俏脸发白,她忍不住掀开车帘回头看看还在发生的一幕,好几群人因为食物正在后头发生着围殴,争抢,有人甚至抄起了长棍和刀子...
临近城市街口,前方的道路上,隐约传来的阵阵骚乱让苏尚收回目光,哭喊,大骂与此起彼伏的尖叫刺人耳膜。
李幼白赶紧命令马队行到附近停下,免得继续前进惹上是非,车厢内的三人朝声音源头看过去,路边坐着不少被打伤的人,有衣着朴素,也有衣衫破烂者,血流了一地。
一辆盖着粗布的推车倒在地上,看起来像是车主人的年轻小伙,衣着相对干净些,手里握着长刀,与三五名持棍的乞丐在推车周围对峙着,怒目四方。
一时间,两边都不敢上前,看了几眼,李幼白叫来一名死士去向路人打听一下,没过片刻,死士就跑了回来。
原来这辆推车运了些东西,原来是要进城里贩卖的,由于最近粮价飞涨,连带着各类食物价格也高得吓人,本来推车走得好好,没想到几个丐帮的弟子手贱,突然冲上去掀开了推车上的粗布。
没想到上头装了不少野菜和瓜果,看到这些东西的一瞬间,不论是丐帮弟子还是路人,全都一哄而上开始哄抢。
拿刀的汉子本来是拿棍的,先是阻挡,后来发现双拳难敌四手,不得不直接用棍子开始打人,见人就敲,可就算是这样的,车上本来不多的东西还是被全部抢走了。
小伙子的家眷有媳妇和女儿,身上仅有的包袱还在被周围的丐帮弟子们惦记着,媳妇恐惧的抱着女儿坐在路边,衣服被扯破不少。
女儿头上红了一块还在流血,嘴里大哭着,手里还紧紧抱着一颗被抢烂掉大半的白菜,边哭边啃,生怕给别人抢去。
苏尚见状欲言又止,很想做些什么,她回头看看李幼白,发现自己的夫君仍旧是一脸平淡的样子。
困惑之后,她立马担忧夫君会因此又惹上一些没必要的麻烦,只能不忍的移开目光,却不料夫君已经让随行的护卫带些人过去,将路上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丐帮弟子驱散,又送了些伤药给那名年轻小伙。
李幼白坐在车厢里静静看着这一切。
眉目如画的脸上,该有的动容之色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很少会见到了,她看向今后想要当官的娘子,慢慢说起话来。
“哪怕我武功高,懂的东西不少,但是放在天下,放在这个世道来讲,用处仍旧是微乎其微的。
他们这些人这些事,不仅仅在清河县,周边几十个县城乃至上百个村落,或许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同样的事,而你和我仍然无能为力...”
苏尚听后意外的有些激动起来,反驳说,“可是,像夫君你这样肯做些事的人多了,这世道和天下总会变好的!”
李幼白只是笑笑没做解释,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只要还有人在,世道就不会发生多大改变。
她朝着想要过来致谢的小伙摆摆手,随后让停下的马队再次行动往城内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