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值不值得的。”
——先帝掌权近二十年,将汉家从百废待兴的废墟中拉出来,还能有余力兴建九处马苑,已经是在抠砖缝;
当今天子启这二十二处,更是接连两代汉天子省吃俭用,饭都不多吃两口肉、衣服都不多穿两寸拖地,却动辄拨款万万钱,给硬生生用钱砸出来的。
···
“老八王胶西。”
“如果朝堂不出手,关中的粮价,怕是要自太宗孝文皇帝十一年后——时隔十五年,再次达到逾百钱每石。”
语带戏谑的一声调侃,惹得兄弟众人各自呵笑起来。
“往后,这个戍边之责,便要落在老五这个江都王的头上。”
天子启掌权七年,建了二十二处。
刘荣开口第一句话,说刘余被封去了楚地,刘余本还感到有些疑惑。
“——会很苦。”
“过去这几年,长安坊间都传遍了。”
“若晁错是在太祖皇帝朝为内史,怕不是会被萧相国用唾沫砸死?”
等到了刘荣这一朝,战略准备工作便将接近尾声。
却是没再拿已经死去的晁错说事儿,而是自然的将话题拉入正轨。
而眼下,战略准备基本完成,天子启的身体状况又不很乐观;
大大方方为弟弟的努力作出肯定,也不忘对二弟刘德夸上一句‘教得好’,刘荣便将话头接回。
“不封一个壮王过去戍边,是万万不行的……”
“关东虽仍被诸侯占了大半封土,但终归是被削夺了不少权柄,朝堂也总算能说的上话了。”
“学得不错。”
不出意外:听到各自都只领到了一个郡的封土,兄弟二人都难免有些失落。
其中最重要的,显然是导致汉家在面对匈奴骑兵集群时,因兵种克制关系,而处于战略劣势的战马奇缺问题。
“御史大夫之所以要先做内史,便是因为这‘小一号的丞相’,是成为真正的丞相的考验。”
看似随口一提的话,却是惹得老四刘余面上,顿时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当即便起身,对刘荣拱手道谢。
真到了要命的关头,刘荣能指望的,终究还是两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再怎么说,我汉家去年也打了一场大仗,耗费了不少粮草。”
但刘德、刘淤二人,是储君太子的手足臂膀。
而内部安定的决定性因素,便是能让绝大多数底层民众,都时刻感到安心的平稳粮价……
“老四,被封去了楚国。”
思虑片刻之后,刘彭祖也终是从‘和弟弟半分一郡,各王半郡之地’的失落中缓过神;
而是更多以‘准天子看待诸侯王’的视角……
“具体的内容,我也简单扫了一眼。”
刘余、刘彭祖两位‘各家’的老大哥,便也循着刘荣的目光,朝低头措辞的二哥看去。
···
“值得吗?”
——瞧这小子,多调皮?
见哥哥们相谈甚欢,老三刘淤本还稍有些拘谨;
听到哥哥们在聊‘内史’这个职务的发展史,当即自信满满的接过话题道:“太祖高皇帝诛尽异姓诸侯,改以宗亲藩王代之;”
“——下辖中尉、中郎将、备盗贼都尉,权柄涵盖关中农、户、军、财等方方面面,内史才终得以在吕太后晚年、先帝早年,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九卿之首。”
躺着捞名望——这么大的便宜,刘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愿意让弟弟们也跟着喝汤?
不多时,公子刘德便含笑抬起头,语调平和道:“早自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我汉家,便是由丞相直接掌管关中的。”
“尤其是太祖高皇帝年间,秩中二千石的备盗贼都尉,因为社稷渐安、盗贼渐少,而在先帝年间降至比二千石,更直接就被并入了内史。”
“嘿……”
“具体的事,我插不上手,顶多也就是供内史差遣,做些力所能及的,再给内史借一借储君太子的虎皮。”
“回去之后,把老五老六叫到一起,好生训诫。”
对此,刘荣却并没有太多表示,只安抚的对二弟刘德点点头,便将目光移向了对座的四弟刘余、七弟刘彭祖。
···
“坊间甚至有了一种说法:内史,就是关中的丞相。”
“——带着点名望就国,让子民稍安心些,不至于对新封的藩王畏之如虎,也方便了日后御民治民。”
正感动于刘荣的慷慨,听闻刘荣说起封王之事,刘余、刘彭祖二人赶忙竖起耳朵,望向刘荣的目光,更是带上了满满的迫切!
甚至就连玄冥二少:刘德、刘淤,都偷偷将暗含期待的目光,撒向自家大哥那浅笑盈盈的侧脸。
“该这么做,弟便做了。”
——与后世的许多朝代,太子只能‘观看学习’,却很少能上手实践所不同:汉家的储君,从住进太子宫的那一天开始,便是要开始试着实践的。
尤其在场的二位,都是理论上有资格和刘荣竞争,甚至在将来取而代之的储位候选人;
——封王封去哪里,封土有多大,可是关乎到皇子将来的生活,甚至是子孙后代的大事!
虽然明天就是正式封王的日子,但能早一天从刘荣嘴里打听到准确的消息,也总归能让悬了这么长时间的心早些落地。
“新封诸皇子为王的事,皇祖母今天,也已经把诏书交给了父皇。”
老七刘彭祖也不甘落后,大礼道谢之余,也不由暗下感到有些惊奇。——平抑粮价,这可是唾手可得的名望啊!
相比起得到文人士大夫——甚至是相比起得到军方的认可,民心,都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名望!
——先帝在位二十三年,除去卧榻的后四年,掌权的前十九年,在北墙附近兴建了九处马苑;
而从先帝十九年至今,短短七年的时间里,汉家便在曾经的监国太子、如今的天子启治理下,即将于今年开春,拥有第三十一处马苑。
孝惠皇帝为储君时,做出的最有含金量的‘成绩’,便是被世人尊称为‘商山四皓’的四位老翁,寸步不离的跟在了太子刘盈身后;
当今天子启为储,则是遥控晁错推出《削藩策》,并从太子监国开始,便大力推动汉家的马政。
“老七王山阴,号常山;”
原来是薛郡。
——好!
“老九王山阳,号中山。”
“丞相说是‘佐天子以治天下’,但能治理的也只有关中,外加关北的北地、陇右等郡,以及关南的汉中、巴蜀等地。”
刘荣却也只是随口调侃了一句,便同刘余说起了正事。
“如果到时候,弟弟们还没有就藩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办这件事。”
“老二王河间,老三王临江。”
感受到这一道道投向自己的目光,公子刘淤只觉一阵前所未有的激动!
却也没拉胯,强压下翘起的嘴角,尽可能从容道:“朝堂能在关东说得上话,丞相也可以真的‘佐治天下’了,内史才逐渐开始成为关中的掌事人。”
我,要做鲁王了!
“遥想当年,秦王政薨于沙丘,二世即立,天下群起而讨暴秦,项籍便为义帝楚怀王封为鲁公。”
“再者:到了各自的封国之后,弟弟们也同样是要建国家、开社稷,统御治下子民的。”
很显然:汉家在先帝那二十来年的治理下,已经基本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
“便是自此怀恨于心,也终归伤不到我汉家的宗亲藩王……”
“尤其还是新封的当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