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只想自己死。
大辰的衙门从来没有人在意这些细节小事,甚至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也说不定?
已记不清细节,最终,黎祥逃出了那个囚笼,逃进了深山,成为了‘流民’。
浑浑噩噩间,他卖了自己,成为了‘魔教’的一员,而后又一步步成为了‘烧杀抢掠,肆虐乡野’,屠灭了黄家全家的‘魔头’。
神教吃人?他当然明白,但最起码神教买下了他的命,虽然便宜,虽然趁人之危,虽然也欺骗他……可神教给他力量!
只要给他复仇的机会,他被吃的清清楚楚,被吃得心甘情愿!
而那些农奴,家仆,被苛政杂税,徭役重负逼死的人……
难道不也是被吃尽了全身血肉,乃至子孙后代吗?!
而就是这样的他,看见了与母亲相依为命,甚至卖己救母的安靖,原本铁石一般的心才会微动,继而给出超乎寻常的价码。
在生命的最后,黎教习抬起了头,一双将要彻底被墨染浸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安靖。
——安靖,我杀人无算,恶贯满盈,你杀我,乃是天理应当!我不怨不恨甚至解脱!但如果可以……
——也去斩下,其他那些食人者的头吧!
黑红色的污血喷起,黎教习的头颅落下。
他的身躯瞬间腐化,化作满地黑水流淌。
在被彻底魔染前,安靖斩下了他的头颅。
即便没有言语,但安靖仍然能理解对方的怨恨与释然。
有些人之所以活在世上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理由死去,如若有机会能把自己当做火种去点燃世界,他们就会去焚烧。
而安靖不一样。安靖可以选择富贵,可以选择成就,可以选择加入一方,成为一方中的一员,成为一方的梁柱,神将与天骄,他不需要加入魔教也可以有力量。
他是自己选择了燃烧,点燃自己的魂魄,而非他人的血。
所以安靖回应他。
“我会的,谁也不会例外,包括我自己。”
跨过他的尸体,安靖挥手散去血煞长剑,继续迈步,朝着已经硝烟冲天的山村,如今孽生魔的狩猎场与巢穴走去。
近了,近了。
林间的道路越来越宽敞,前方村庄围墙的影子已能隐约看见,安靖闻到了宛如呕吐物混杂胃液的酸臭味。
而一片焦黑的土地与熊熊燃烧的村庄废墟,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里原本是一片平和安宁的乡间村庄,错落的篱笆与泥石围墙守护四散的菜田,一条条小路宛如血管般贯穿了整个村子。
而如今,村内满是断墙残垣,战斗的痕迹遍布各处,所有一切都被漆黑的烟气笼罩,而散落的尸骨残骸倒在路旁与房屋中,被时明时暗的火光勾勒出轮廓。
视野不断升高,升高。
直到能俯瞰这个已经被彻底毁灭的山村,直到能看见村子的边缘处,一头断了双翼与一条腿的邪异魔怪正以尸骨和残骸为材铸就的窝棚中沉眠。
无人机的嗡鸣在半空中流转,响起,然后因加速愈发尖锐。
紧接着,它化作鹰枭凄厉的鸣叫,自天直坠,猛地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