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个当做玩物培养的少年罢了。
但当"茜姑姑"的身影,在他的心头不断的回荡,那将他救出魔窟时的画面,反复重演。
他的眼神,也便逐渐的愈发坚定起来。
但是()
紧接着,又一个问题浮现出来。
他该如何复仇?
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过往的岁月里,他只是被当做玩物培养。
若论在床第之间,讨好女人···甚至是男人的手段,他确实是不缺。
但杀人?
他不止不会,且也不敢。
“茜姑姑!茜姑姑!”沐歌一声一声的念叨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断的抖。
风雨纠缠了一夜,天空开始放晴。
阳光穿透了山涧的阴霾,勉强探入阴暗的角落。
木屋外的桃花林,全都在昨夜凋零了。
违反了季节的景色,失去了支撑它们的力量之后,重新回归了自然之时,本该有的节奏。
沐歌摇摇晃晃的走出木屋,抬头望了望天空。
他终于有了决定。
只有返回那个魔窟,他才有为茜姑姑报仇的可能。
在杀死那道剑光的主人之前,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他都会竭尽全力的忍耐。
“茜姑姑!再等等!等小歌变强,小歌一定会为你报仇!”
“等着我!茜姑姑!”
······
雷府之中,吞服了疗伤的丹药,已经好了一些的雷云峰,神情木然的看着已成废墟的府邸。
过往的喧嚣与欢闹,似乎还依旧历历在目。
身边是妻子、侄子、兄弟、仆人们的尸体。
看着这些尸体,雷云峰扯了扯眼角,似乎想要挤几滴眼泪出来,表现的伤心。
但他根本就做不到。
眼睛干涩,就像枯竭的泉眼。
内心空洞,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巨大的迷惘之中。
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像是不真实,只是让他晕眩和恍惚。
或许只需要睡上一觉,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一切都会回归正轨,依旧同以往一样。
“雷伯父!您···节哀!”
“您还有东亭,还有东亨。”
“他们兄弟还需要您帮扶,还未成家立业。”秦拓言辞匮乏的安慰着。
他经历了不少次相似的情景,但每一次,他都无法习惯的说出长篇的堂皇之语。
失去至亲的伤痛,永远都难以真的做到感同身受。
雷云峰的表情,似乎是活跃了一些,他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对秦拓温和笑道:“都怪我,怪我···晕了头,居然怠慢了客人!两位是我那东亭孩儿的同袍吧!”
环视了一圈,雷云峰吐出一口长气道:“幸好!幸好!西院还保留的挺完好,两位请去西院,我这就为你们准备饭食。”
说着他先高喊了一声:“雷杰!”
连喊了两次之后,这才恍然想起来:“雷杰···雷杰也死了啊!”
“无事!无事!我自去烧饭,我酒窖里还藏了几坛子好酒,本是要等到我儿从西域回来之后,我们一家人一起喝的。”
“如今用来招待贵客,倒是正好!正好啊!”
说着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就要去忙碌。
李浪正要说话,却被秦拓一把拉住。
对方摇了摇头。
看着雷云峰转入一处倒塌的墙垣废墟后,就不见了的身影,秦拓道:“给他一点时间吧!骤然失去了这么多的家人、亲属,他的意识出于自我保护,反而会暂时断绝痛苦。”
“真正的悲伤,总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李浪道:“他会不会···?”
秦拓摇头:“应该不会,我已经提醒过他,还有两个儿子了。”
()
这时一直在废墟之中,将那几名被桃花娘子控制而来,袭击雷府的本地修士好手尸体拖出来的青年,开口说道:“应该只剩下一个儿子了!”
“来之前,桃花娘子就操控着我们,杀死了雷云峰的二儿子雷东亨。”
秦拓表情一愣,面色更加的冷厉。
“你拖他们的尸体做什么?”李浪对这个青年问道。
这个青年,是被桃花娘子控制的人中,唯一一个还能借机反抗控制,且最终活下来的。
显得很是不一般。
“怎么说也算是相交一场,如果不是有他们平摊桃花娘子的控制神通,我只怕挣脱不开束缚,怎么样也要让他们入土为安才是。”青年说道。
李浪道:“有点意思,小僧雪浪,还未请教?”
青年道:“陆海川!瞿州陆的陆!”
说着,他显然很是骄傲。
李浪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瞿州陆,李浪是知道的。
毕竟天山月给他做过功课嘛!
瞿州陆氏,就和溏州葛氏一样,出了所在的州,只能算是二、三流势力,如果不是专门了解过,隔得远了完全就是听都没听过。
但是在所处的州,势力网络盘根错节,不可小觑。
这类势力,说穿了就是交游广阔,并且根基不浅,但底蕴还不够深,并且没有什么能拿出来威慑天下的顶尖大修士。
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上,来往者都要给几分薄面,但也仅止于此。
顺便一说,瞿州也在李浪他们此行的行经州府路线之中。
再往前走个一两千里,大约就可以到瞿州地界了。
“你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陆家子弟,怎么被桃花娘子抓住的?”李浪又问道。
陆海川,将一只断手拼接在一截身体上,对照了一些断裂口和破碎的衣服纹理,又重新再满地找手。
“大师果然慧眼如炬,我父亲本是陆氏家主,不过前些年病逝了,如今当家的是我二叔。”陆海川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神态都很自然。
但话中的意思,却令人玩味。
修行者不会染上一般的病灶。
但有些情况特殊。
比如重伤久未痊愈,拖久了就成了顽疾。
又或者被诅咒,被下毒,被施蛊,也都会造成修行者染病。
而到了某个比较高的层次,还有天人之劫。
那时属于凡夫俗子的诸多困扰,也会再次涌到修行者身上,渡的过就活,渡不过就死。
不过那个层次,距离李浪还远。
不是修为上的遥远,而是寿元。
李浪现在才不到二十岁,即便是普通人里,他也是初升的太阳,正是光芒四射之时,这类寿元限制的修士病,还染不到他身上来。
无论如何,修行者一般不得病,要是得了就绝非小事。
作为前任家主之子,如今却流落在此,还被桃花娘子控制。
莫非是什么豪门内斗的剧本?
“别多想,我二叔待我极好,并且二叔膝下无儿无女,更不曾成亲,且我陆家的威风,有九成是我二叔打下来的。”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另有缘由。”陆海川似乎猜到了李浪是在怎么想,立即解释道。
“年初我遇到过草庐道人,他说我有大机缘,但是需要我离开二叔的庇佑,并且经历三次生死大劫,才能获得。”陆海川接着说道。
他口中的草庐道人,是近百年来,最出名的批命大师。
掌握了测()
算、批命类神通的修士,虽不多,却也不罕见。
但是命运之事,难以捉摸。
往往修行者借用神通窥视,所见不过冰山一角。
极有可能真相和所想,实际上南辕北辙。
能够准确的把握住真实,然后做出具有真正效用的批命大师,则是相当的罕见。
“你这是第几劫?”李浪问道。
陆海川道:“第二次!”
说着他笑容突然腼腆起来。
李浪道:“你不会是想跟着我们,让我们帮你渡过第三次劫数吧?”
陆海川道:“草庐道长交代过了,我的劫数,只能以自身之力和劫数之中与我交汇之人的帮助渡过,强求外援则会导致机缘也跟着烟消云散。”
“第一劫,我是自己渡的。”
“而这第二劫,本来以为是过不去了,没想到遇到了您二位。”
李浪算是明白,这家伙为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原来是在这等着。
不过,李浪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对方的组队请求。
他和秦拓,本来就是历练中。
帮陆海川一把也无妨。
这个陆海川,愿意给那些遭遇中同行同伴的人收尸,至少也算是个有些义气之人。
多交这样一个朋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李浪在思考,陆海川却打出底牌:“草庐道人说过,我那机缘很大,一个人不一定吃得下,你们与我同行,等机缘来了,我们均分可好?”
这饼画的是真的一点都不专业。
李浪差点接口一句:“信我是秦始皇,还是信他。”
转念一想,笑着说道:“我们可不会为你改了行程,你想跟···就跟着吧!”
说着话,之前转入了废墟之后的雷云峰,终于又出现了。
他抱着两坛子酒,眼角通红,带着血丝。
脸上却依旧僵硬的挂着勉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
“不如也带上我吧!”
“如今我孑然一身,只有西域还有一子,正好去投军,上阵父子兵嘛!”雷云峰拍了拍自己的断金宝刀说道。
显然之前李浪他们和陆海川的交流,他也听到了。
知道二子同样已经死去。
“好!家国正是危难,有雷叔这样的真豪杰加入,我们求之不得!”秦拓说道。
他不可能拒绝雷云峰的这个请求。
人活着,总需要点念想。
见一见远在西域的大儿子是念想,向黑瀚部落、蝎尾军复仇,同样也是一种念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