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萝停手,眼泪噼里啪啦掉。“你胡说什么!”是啊,倘若元鳏夫没豁出命救茂儿,要是茂儿……那她现在恐怕会祈愿,宁愿茂儿改姓元,也不要茂儿没有了。
“滚滚滚,我不想看见你。”城南。
夕阳映照洛水河畔,渔民陆陆续续返回家园了,赵芷母女牵着马沿岸而遛,看一艘艘渔船头接尾、尾接头依次停泊。
这匹棕色马名“野厩”,寓意旷野为厩,是任城王赏的,经历过前年的赭阳、新野之战。每回阿母把野厩带回家,尉窈都爱惜不已,喂它干净的草料,还把豆饼掰碎了捧到手心喂它。
“阿母,咱们终于在洛阳安家了,真好,我现在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赵芷遗憾道:“那些杀手不争气,要是天天刺杀任城王,咱们就能买更大的宅院。”
“嘻。”尉窈咧嘴乐,赶紧捂野厩的耳朵叮嘱:“你不许告密。呀,阿母,看,它翻我白眼你看见了么?”
野厩当然听不懂人话,它是被尉窈捂得耳朵发痒。
离近的岸边,有渔民停好了船搬鱼盆,晒得黝黑的脸上在看到有些鱼死掉时,不禁唉声叹气,问向赵芷:“买鱼么?给二十铜钱就行,其实很新鲜,要是买两条价更贱,三十九个钱,怎么样?”
赵芷:“行,你用草绳把两条拴一起。”
拴鱼的工夫,尉窈打听:“只要家里有船就能在洛水河捕鱼吗?”
渔民回道:“远地方行,近处河道全是官府的,只能顺岸边停靠,不能挡着河道捕鱼。你们呀,受不了这种苦,捕鱼这活得早出晚归,光擅捕不行,还得有运气,还得看天气。地方越远,渔民是越少,可是回来的时候鱼撑不住,尤其夏天,收鱼的商人最奸,压价压得厉害。”
母女俩往家返时,尉窈心生感慨:“洛阳百姓求温饱,战区百姓求家园,阿母,你一身强本领,在生我之前,求过什么吗?”
赵芷从不敷衍女儿,她很认真在想:“求过,求杀尽柔然贼,后来你阿父给我讲了个鸟尽弓藏的故事,我便以伤为由离开了军队。”
“阿母不怕任城王也做鸟尽弓藏之事么?”
“不怕。鸟尽不了!”夫君说了,如果有鸟尽的苗头,就引鸟、养鸟!
尉窈家在劝学里偏南的位置,和左邻右舍都不共用院墙,全隔着可错牛车的道。她和阿母进入院子,奚骄出来院子。
他走着劝学里的每条路,一直走到天黑,捉到一只蝉,捏着它返回空荡荡的屋子,自语道:“我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可还是路过她家门口最多。”
他问蝉:“她见到我不脸红了,是不是证明我仅是她同门了?我是不是正好可以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奚骄在劝学里购宅是为了之后来往崔学馆便利,次日他就回了宜年里,跟随父亲学习《易经》。将来如无变故,他会入仕神部起家,必须得读懂《易》学。
今天是尉窈第一次从劝学里去皇宫,她没让阿母送,天没亮出来最近的南门,以一小袋谷粮的价坐上去阊阖城门的双牛木篷车,此车很快坐了四人,车夫挥鞭启程,走城外官道往西再折南。
租车这类的买卖人走动地方多,颇有见识,他们肯收谷粮,说明洛阳城内、城外肯定有别的生意也暗中以粮代钱进行交易了。
当越来越多的洛阳百姓不信任朝廷造的钱,就是人祸的开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