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哀哭声比先前杂乱了一些,似乎哭着哭着就走神忘记了,下一刻又想起来忙接着哭。
就算在哭,妃嫔们也不时用眼神交流,猜测着白瑛生了没,会生个什么,甚至能不能安全生….
灵堂外裹着斗篷坐在廊下的官员们也在不时低语,神情也不再故作哀戚,或者皱眉,或者轻松,甚至还有不少带着期盼。
“希望一举得男。”
“应该是男胎,不是说玄阳子看过认定了。”
“该有个皇子了,江山社稷承继迫在眉睫。”
“也不用这么说,陛下正值盛年。”
“是啊,也不是没有皇子,皇长孙…..”
“韩公这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天真冷,我站起来走走。”
“报——”
伴着嘈杂议论,含凉殿那边的内侍跑了过来,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来报白妃的状况。
皇帝的声音从内急急传来“快进来,如何了?”
官员们的议论,妃嫔的哭声都停下来,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
“羊水已经破了,白妃娘娘情况良好,刚还吃了一碗蛋羹,攒力气。”
皇帝连声说好好好。
内侍却还没走,又说:“娘娘说让陛下不要担心,让陛下给皇后娘娘说,这孩子依旧是给皇后娘娘生的。”
皇帝又是欣慰又是难过:“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惦记这些。”再次连连点头,“好好,告诉她,我都知道。”
内侍便告退飞也似的回含凉殿了。
皇帝又问身旁的人:“玄阳子给的福袋可挂好了?帝钟安置好了没?”
宫里先前有蒋后鬼魂作祟,如今又逢皇后丧事,白瑛这个时候生孩子,虽然将帝钟挪过去了,能镇一切邪恶,但皇帝还是很不安,让人去请玄阳子来亲自坐镇。
玄阳子拒绝了,只说会在圣祖前上香祷祝,另外还送来一个福袋。
原本的大太监高十二涉及杨氏案,也被带走了,此时在身边伺候的是个年轻内侍,听到皇帝问立刻口齿伶俐地回答:“早就按照陛下的吩咐安置好了,陛下放心吧。”说着端起一旁的茶汤,“陛下暖暖身子,别让白娘娘担心。”
皇帝有些想笑,都这时候了白瑛还惦记他,心情好了很多,吩咐让给守灵的妃嫔官员们传宵夜。
看着御膳房送来的热茶汤,周景云站起身向外走去。
“世子去哪里?”一个官员问。
周景云回头说:“方便一下。”
另一个官员听到了笑:“你看你问的话,世子也是人,有三急。”
周景云没有再回头,向净房所在去,但到昏暗无人察觉的角落,他停下来,看向含凉殿。
相比于灵堂这边哭声渐停,那边的夜色隐隐传来似哭似喊的呻吟声。
这皇城他很熟悉。
尤其是含凉殿。
那是蒋后最喜欢的所在,先帝的宴乐,以及蒋后代理朝政,都在这里。
虽然按理说白瑛生产与他无关,但他还是想去看看,或者说,看看他们会做什么。
周景云脚步一转消失在夜色里。
…….
…….
白篱隐没在一座假山下,她对皇城不熟悉,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进了皇城后,她一路循着香味,找寻那几个孕妇。
这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宫殿,灯火昏昏,门窗紧闭,偶尔看到其内人影晃动,隐隐约约传来似哭似笑的呻吟声。
殿外站着几个兵卫,带着几分轻松自在不时低声交谈。
“…..皇后都下葬,杨氏也押送出京了,宫里关押的这些人很快要处置了。”
“是啊,估计最多三日,就能撤了。”
“你说这些人会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不管是不是杨氏同党,皇城是不能留了,命好的送去做苦役,命不好的给皇后陪葬吧。”
听起来像是关押罪犯的地方,看起来也很随意,但白篱隐没在假山后屏气一动不动,如果她是殿前冬日干枯的灌木丛,能察觉到其间藏着的兵卫,如果她是夜间飞过的鸟,能俯瞰到屋顶上匍匐的兵卫身影,如果她是沿着墙角爬行的老鼠,就闻到墙壁上砖石缝隙传来的血腥气……
哗啦一声,似乎有血水冲落在地上,伴着妇人嘶哑一声尖叫,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女婴。”
“收起来。”
“下一个。”
贴在墙壁上的老鼠被浓烈的腥气吸引,拼命地向砖石缝隙中钻去,眼前的光线也越来越明亮,下一刻又被陡然出现的人影挡住。
“…..还有两个….中丞,现在催生,还是再等等?”
听到一个宫妇的询问,张择看向躺在木板床上的孕妇。
孕妇已经大汗淋漓,急促的喘息。
“催。”张择说,“婴儿一天两天可能有差别,但一个时辰和两个时辰没有。”
随着他说话,那宫妇应声,端起一旁的药碗向孕妇走去,忽地脚下一软,她下意识低下头,看到一只大老鼠抬着头看着她,一双眼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