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月最近来余庆堂很勤,几乎每个下午都过来,来了之后就找个地方睡觉。
庄篱睁开眼,昏昏中看到周景云贴近的脸,她下意识绷紧了身子,抬起手。
春月扶着庄篱,似乎要跟周景云的话作对:“少夫人,再躺一会儿吧,慢慢起,仔细头晕。”
许妈妈对她笑着说:“少夫人快出去玩吧。”
所以干脆他还是按照先前的时间过来睡觉了。果然这一次在梦醒的那一刻,见到了白篱。
就如同第一次那样,她掐他的脸,对他一笑消散了。
他睡得那样香甜安静,看得她都有些困了。
春月有些不满,世子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觉得家里都在忙,当儿媳的躺着睡觉不好?
许妈妈哎呦两声“别烧伤了手。”
坐在床边的春月忙扶住她的胳膊。
……
只是自从瑞伯去世后,公子更警惕了,睡觉都只来余庆堂。
这支簪子不大,簪尾是一片海棠花,小小一片,的确很不起眼,春月没有再问,给站起来的庄篱整理衣袍,又去取衣架上的外衫。
余庆堂,蔡掌柜推开门,看到上官月坐在室内,似乎若有所思,又浮现笑容。
而那个东阳侯夫人在深宅之中,也不是他随便就能见到,见到了也不一定就能有白篱附身。
蔡掌柜问:“见驸马吗?驸马这几日在上官府,过年期间回公主府。”
庄篱松开抱着的膝头,仰头笑了,张开手躺在地上。
上官月哦了声:“我去见公主,商议一下借着年节,认下我的事。”又转头看蔡掌柜,“看着驸马那边,别让他发现。”
正说话,门帘响动,伴着周九娘的声音“母亲,这个小烟花给你看。”又对外招呼,“嫂嫂,你拿好了,还没燃尽吧。”
庄篱有些意外,许妈妈显然也有些惊讶,都看过去,见东阳侯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
许妈妈嗔怪说:“这不是该高兴嘛,哭什么。”说着自己眼泪也落下来。
庄篱低下头看着手中握着的东阳侯夫人塞给的荷包,能受到里面装着金银。
可惜也没能问她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恭喜公子。”他又笑着说,神情些许感慨,“以后能跟着公主进出宫廷了。”
少夫人多睡会儿也正常,春月心想,下午也无事,她想着吃晚饭前半个时辰叫醒少夫人,没想到世子回来了,听到少夫人在睡觉,就猛地冲进来,摇着少夫人要叫醒……
东阳侯夫人的屋子里人都挤满了,以往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姨娘们都只能站在廊檐下。
庄篱忽地伸出手打了自己脸一下。
这说明她果然来他梦里了。
庄篱当然不会真让孩子玩,笑说:“一会儿让世子给你从百花架上摘一个烟花。”
……
家破人亡,魂飞魄散,深陷迷津,能被救回来。
京城险恶,高人怪器遍布,她躲在高门深院里,有人替她问询消息,替她周全挡风雨。
现在家没了,庄先生也没了,没想到她今年还继续收到压岁钱了。
怎么进了京城后脑子都糊涂了,真是来当东阳侯少夫人了?
旁边的婢女看到了吓了一跳:“少夫人您…..”
什么?庄篱迟疑一下,许妈妈已经回过神忙上前接过,塞给庄篱。
东阳侯夫人怕声响烟熏火燎没有出去,坐在屋子里也能感受窗外火红一片,看着看着忽地抬手擦泪。
可惜时间太短。
她不能入眠,有人愿意为她诵读哄睡。
庄篱啊庄篱,你真是做庄篱久了,忘记白篱什么样了。
“公子,没睡?”他忍不住问。
虽然这支簪子小小一支,比不上匕首锋利,但加上她的异术,簪子在要伤害她的人眼里也能变成长刀利剑…..
足够自保,也能伤人。
庄篱则对东阳侯夫人一笑,耐心等地老鼠燃尽:“这个声音小,花色也好看。”
视线崩塌。
虽然不是以皇室子弟的身份,但十几年了,终于又能踏入宫廷了。
庄篱一笑:“有世子看着呢。”说罢对东阳侯夫人一礼,“母亲我出去了。”
第二天大年夜到了,二老爷三老爷一家也都过来祭祖,男人们祭拜,夫人们带着各自的儿媳供奉祭品。
她不能出门,有人惦记着给她带来京城的美食小吃。
他没有梦到白篱,一直还有些不安,不知道睡觉有没有帮到她,不知道还需不需要帮她。
小时候在家,父亲每年都会给她塞压岁钱,跟着庄先生夫妇后,他们也会给她压岁钱。
似乎是怕吵醒她,睡在外间的胡床上。
“睡了。”上官月说,笑意在眼中散开,“还做了个梦。”
猛地把睡着的人叫醒,会让人魇住的。
难道不是一直都娇弱,春月嗔怪她一眼,没有再劝,小心扶着她,忽地看到随着起身庄篱裙子上滑下一只簪子。
庄篱看着塞到手里的荷包,抿了抿嘴,屈膝施礼:“多谢母亲。”
庄篱没有起身唤他回床上睡。
庄篱感觉到有人在推她,一惊,她真睡着了,现在并不是真的能安睡的时候。
有话好好说嘛。
周景云跟弟兄们叙旧,晚上彻夜长谈,后半夜才回来。
怎么古古怪怪的,他不由想起先前有一次瑞伯说公子睡觉做梦梦魇了。
“你不知道,在祠堂看着她递给我祭品,我心里…..”她说,拉着许妈妈的手,眼圈又红了,“九年了,站在祠堂里,我身边算是齐全了,我们景云不会孤老了。”
那当初说把庄夫人送回了老家登州,是真是假?
庄夫人现在在哪里?
多好啊。
的确是困了。
伴着她的动作,安睡的小童睁开眼:“你——”
她自己藏着心思,隐瞒自己的特质,借着机会来到京城,那别人为什么不能也藏着心思收留她另有图谋?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公主认下驸马的儿子,商议的人却是公主和这个孩子,还要避着驸马,蔡松年应声是。
可惜也没能说话。
东阳侯夫人突然说。
庄夫人那边有没有出事?
庄篱对她一笑:“有虫子。”
飞虫?大冬天的,竟然还有飞虫吗?婢女恍恍惚惚,看到少夫人再次一笑“看烟花吧”,她便应声是收回视线继续向夜空,适才的事如烟花般在记忆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