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方面,林萧教导她们要杀伐果断,甚至是挫骨扬灰,不留半点复生机会。
但在明辨善恶的一点上,也费尽口舌。
哪怕不行善,也不能行恶!
这是最基本的。
不过。
这些品行问题,在收徒前就已经好好考量过了,之后只要不堕入魔道,便无需反复提及。
林萧更关心的,还是少女之后的打算。
顾怜儿搅动着茶匙。
语气轻盈,一点点将自己的想法倾诉出来。
自中洲到东域。
数不尽的辽阔疆域,迈不完的踉跄脚步。
其中苦楚,浓缩进寥寥数语之中,却丝毫减轻不了分量。
只有顾怜儿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
也只有她能决定,该怎么去讨回这个公道。
待到一切讲完,少女微扬起头,亮晶晶的眼神投递过来。
“师尊会觉得怜儿太残忍吗?”
“不这么懂事也没关系。”林萧忽然说了句听起来不太相干的话。
顾怜儿愣了一下,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只疑惑的小猫,投来好奇的视线。
“小时候要照顾母亲,权衡庶女与嫡子之间的关系,”
林萧微微垂眸,回忆少女讲起的过往,“稍大一点,又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同时为家族创造价值。”
“再大一点,修行,交际,与嫡系之间的冲突,没人来教你的,修行界的阴暗面推着你一步步往前走。”
“千般困扰,万里远行。”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还要揽下山上的一切杂物,同时逼迫自己在修行中不落太远。”
“连爱意都表现得那么卑微,处处要为了为师好。”
“这一路走下来,很累吧?”
顾怜儿咬了咬下嘴唇,沉寂下来。
“不那么懂事也没关系。”
林萧看着她。
看着从以前到现在,就借着那对小小的肩膀,一路撑到如今的顾怜儿,温声道,“为师一直站在你身后,不用再那么努力了。”
世上鼓励孩子的家长有很多。
但不需要那么努力的宽慰,却很少。
明明做好了永远这样走下去的准备,也明明觉得掌控住自己所能掌控的事物感觉很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
眼睛模糊了,泪在往下掉。
说不出来的悲伤,与其他情绪混淆在一起,转化为热量,逼迫着眼睛部位。
好像身体已经迫不及待要诉说近些年来被压下的担子,很多坚持都被融化,在垮塌。
顾怜儿抹了两把泪珠,正想说些什么,头顶忽然被一张温热的大手覆盖。
“想哭就哭出来吧,为师已经做好了防护,没人能看得见。”
顾怜儿还在抹眼泪。
抽噎的嗓音,完全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
“您……您……”
无需多语。
林萧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想要说什么,站起身子,将她拥入怀中。
“弄脏的道袍,记得回去要洗。”
“……”
已经没有回答的声音。
只有不断的抽噎,还有以极快速()
度湿透的道袍,在宣泄着少女心头的一切。
像只藏在沙子里的鸵鸟,寻求着自己唯一能抓住的安全感。
而自这一天起。
顾怜儿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见色起意了。
而林萧,也明白了那个令自己疑惑的,不知何时养歪白菜的问题。
他抱着怀里不断抽噎的少女,视线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天空。
“给予时刻需要逞强之人的安心感……”
这一点,也要好好记在心里,不要再去招惹其他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