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便听兰絮道:“我又不缺仆人侍从,更何况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想来做我的跟班和随从?没门!”
“但为了报答他对父亲的救命之恩,我当时就把他压在地上磕了头。”
“从此我俩义结金兰,成了拜把子的兄弟,他自然对我时时礼让,处处妥帖。”
兰溪:……
心底默默为秦愈之掬了一把泪。
她这妹妹十窍开了九窍,一窍不通。
罢了,且不说那秦愈之是不是良人。
就妹妹这样子,没个三五年的时间,根本暖不了撬不开的。
兰溪收回了那莫须有的担心。
“他的下属呢?”
“住在兰府呢,长得还挺俊俏的,姐姐可要召他进宫?”
兰溪迟疑了一瞬,缓缓摇头。
双眸之间,闪过复杂之色。
当初托秦愈之打探蛊虫之事,是因为她觉得清醒后的萧长卿,性格不太对劲。
彼时,她对萧长卿还有眷恋,还想着解决二人之间的难题。
如今。
浓情早如薄发,时间为刃,一刀两断。
二人之间再无任何情感纠缠,就连相同的利益,随着她收养萧钰然事了,也即将分崩离析。
二人如今虽非仇敌,但也差不多了。
尤其是她。
看见萧长卿,心头便涌起淡淡的厌恶。
对于这蛊毒之事,也没了太多兴趣。
语气漫不经心,“不用召他进宫了,不过一点小事罢了,平白惹人口舌。”
“等下个月,我出宫一趟,回府后再见吧。”
兰絮总觉得有哪不太对劲,但她自诩是个粗人,想不通的事便不想了。
只是……
“长姐,为何要下个月再回家?反正爹爹也想你了,不如明日就跟我回府一趟,见不见那人都无所谓,我们一家人聚一下,可好?”
兰溪断然拒绝。
“不可。”
兰絮愣住,“你跟父亲起争执了?”
不然为何态度这么强硬?
兰溪深吸一口气。
不是跟父亲起争执。
而是父亲太懂她了,一看她如今的状态,便能猜到发生了何等大事。
小产的女子,那份虚弱和脆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明眼人一看便知。
她也想回兰府。
但必须忍住,等出了月子后,身体恢复康健,才能见父亲。
就连妹妹也不能再宫中久待。
这几日,她宫里日日都要端几盆血水出去,妹妹嗅觉灵敏,迟早会发现的,到时她如何解释?
“你回去好好陪着父亲。”
兰溪为兰絮拢了拢耳边的发,声音温柔,“今日就在宫里歇下吧,明日一早出宫。”
兰絮摸不着头脑,“姐姐……”
还要再问,兰溪堵住她后面的话。
“听话,宫里今日风头不对,别让长姐再为你操心。”
兰絮吐了吐舌头,满面无奈。
“好吧……”
她眼珠一转,又抱着兰溪的小臂,撒娇道:“既明天就要出宫了,今晚我可以同阿姐你睡在一处吗?”
自幼时起,她便这么缠着她。
兰母去世时,兰絮才三岁,对那早亡的母亲记忆并不深。
全是兰溪在后宅一手带大的。
又做姐,又做母。
闯祸了替她背着,挨骂了替她挡着,练武受伤了为她上药,和父亲犟嘴了便当中间人调和。
姐妹俩的情谊,三言两语,难以尽意。
兰溪迎着她那小鹿般澄澈无辜的眼神,无奈,只能点头。
“也好……”
“下不为例。”
嘴上说着嫌弃,眸底,却遍是宠溺。
……
次日一早。
兰絮天未亮便起床去后院练剑。
一个时辰后,浑身薄汗。
侯在一旁的腮雪急忙递来那温热的帕子,心疼道:“二小姐也太辛苦了,多休养几日再练也行啊。”
兰絮擦掉额上的汗,飒然一笑,“你不懂,这习武如逆水行舟,一日不仅则要倒退。”
“我如今已算懈怠了,若再不勤奋些,回到兵营只怕要挨打了。”
腮雪惊道:“您不是在兰家军吗?怎会挨打?”
兰絮将那帕子往腮雪手中一扔,不在意的拍了拍手,“兰家女如何?在兵营里只要你打不过别人,你就得挨打。”
“就像长姐一样……”
兰絮那素来黑白分明的眸子,掠过点滴的暗色。
“即便身为兰家嫡长女,身居芝兰殿是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可每天夜里,不也有成盆的血水往外端吗?”
腮雪手中的帕子狠狠砸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二小姐,你……”
军中滚打多年,兰絮又怎会还是当初那个天真懵懂的二小姐?
只是在长姐那里,她想永远做个幼童,懂装不懂罢了。
“说吧,姐姐到底得了什么病?”
兰絮声音沉闷。
腮雪咬唇,盯着那坠地的帕子,低着头,不敢开口。
兰絮眉头微皱,“你便是这么照顾长姐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要让她自己吞着吗?告诉我无用,我可以告诉父亲啊,好歹我们也能帮她想办法出口气啊!”
腮雪眼眶一热。
对啊。
兰府,又不是只剩娘娘一个了。
这口怨气与怒气憋在胸中,她都替娘娘委屈!
“是萧长卿!”
腮雪抬起头,声音哽咽,眼带恨意。
“娘娘怀了他的孩子,可是萧长卿竟然命人换了打胎药,给娘娘喝下,之后,还像个无事人一般,带着他那新欢,来芝兰殿耀武扬威……”
哧拉——
兰絮手中长剑飞出,横在那几十年的梧桐树干上。
一人合抱的桐木,被飞剑砸出一道入木三寸的裂痕。
树身摇晃,隐隐欲坠。
这还只是随手飞出去的飞剑,用了五分的力道。
若兰絮全力砍向那桐木,只怕这桐木会被拦腰斩断,命丧当场!
再看兰絮,双目赤红,带着浓重的,见血才能释放的煞气。
“萧长卿?!”
兰絮的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
“他是想死吗?我来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