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搜检,入场。”
杜预等人也算身经百战,这些照例都经过数次,正常入考场。
还是熟悉的流程、熟悉的号房,还是熟悉的尿骚味。
杜预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如鱼得水的感觉。.z.
这尿骚味,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很独特有木有?
我口味是不是有点重?
杜预一如上次秀才试,又被安排在天字甲号房,说白了就是主考官眼皮底下、第一排的vip黄金位置。
距离主考官杨雄,只相距不足两丈,一抬头就能四目相对。
杜预别提多恶心了。
杨雄已然高高在上,端坐就位。
他倒是不摆架子,犹如三家村老学究,一件打着补丁的青衫,一双千层底老布鞋,一脸平静、鹤发童颜,凝望众生。
田洪凤唱名完毕,对杨雄道:“主考官大人,本次秋闱,滁州庚子科报名秀才,2871人,实到2744人,统统搜检完毕,请主考官训话。”
杨雄徐徐站起,和颜悦色道:“你们不要紧张。我是朝廷来主持纶才大典的考官,不是吃人的老虎,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考生们哄堂大笑,气氛随之缓和许多。
杨雄慨然道:“各位寒窗苦读十年,有人穷经皓首用了大半生,图的什么呢?”
众生愕然。
谁知道,杨雄这天下知名大儒,最高学府院长,竟然开头讲这些?
杨雄果决道:“自然是为了光宗耀祖,报效国家!”
“说俗点,为了功名利禄,个人前途。”
众人点头。
若不为升官发财,谁肯吃这么多年寒窗之苦?
杨雄一脸和善:“各位放心。既然朝廷将这乡试,交给老夫,老夫一定公平取士,不会以门第、财富、人脉、远近,徇私舞弊。”
他一指府学贡院门口,一张桌子上雪白的十张圣笺,慨然道:“老夫来滁州,一人不见,一人不问。这半个月来,一直在关起门来制题。可谓两袖清风,问心无愧。老夫拿出私人珍藏的十张圣笺,若有人发现老夫任何不法之事,这次考试任何不合理之处,可直接写圣笺,告御状,保证瞬息即达。老夫绝不干扰阻拦。”
全场一片哗然。
自古以来,科场舞弊,层出不穷。
每一个主考官到任之时,都会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公平公正,但像杨雄这般敢于拿出自己的十张圣笺,就放在考场门口,明白无疑地宣告任何人都可用之来告御状,瞬息即至,可谓亘古未有奇事一桩。
这再次赢得了考生,特别是寒门士子一致好评,称颂不已。
“杨公!不愧是天下大儒!”
“如此胸怀坦荡,可见毫无徇私!”
()
“我等何其幸运,遇到了恩师杨公?”
“杨公,就算我此科落榜,也学艺不精,毫无怨言。”
人人都盼望,能一展所长,与拥有无尽人脉的士族公平一战。
倒是那些士族子弟,惴惴不安。
杜预目光一闪。
杨雄如此做作,只怕另有深意——他搞的越是公开,显示越是胸怀坦荡,则针对绌落自己后,越是容易撇清关系。
我可没收一分钱好处,取士只凭一片公心。
杜预落榜,那是他实力不够,跟我主考官毫无关系。
“既然说清楚了,我来说说规则。”
杨雄目光终于落在杜预身上,平静入水,不含一丝感情:“本次考试,六艺之中,必选【礼】【书】两科。其他四科,考生可另选三科。”
“啊?”
众人愕然。
杜预眼波一闪,果然来了。
副主考田洪凤却突然道:“杨大人,自古以来,乡试惯例便是考生六选五,可自选一科不考。杨大人素来讲究遵循旧例,不知为何这次推陈出新?”
杨雄目光凛冽,盯着田洪凤道:“理由很简单。因我是这次钦差主考官!按照朝廷律令,钦差可有便宜行事之权。我依旧是六选五,只是【礼】、【书】重要,必考而已。你若有不服,可向朝廷参我。但这次乡试,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
考生们愕然。
想不到,考试还没开始,主考和副主考两位大人,就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有人已经嗅出,考试规则之争,背后不同寻常的味道。
田洪凤淡淡道:“此次杨大人擅改规则,我自会事后写奏折,向朝廷承报。”
杨雄冷笑一声,淡淡道:“另外,本次考试只许写/文,不许写诗。”
他毫不收敛,直视杜预:“诗词,小道也。唯有圣人之言,才是通天大道、人间正道。有人凭着诗词,赢了名气,但名气在我面前毫无作用,我取士只看是否读圣贤书,说圣人言,按圣人之言做人行事,其他一概不论!”
全场目光,落在杜预身上。
有惊讶,有惋惜,但更多幸灾乐祸。
谁都知道,杨雄“诗词禁令”,针对谁。
现场作诗最强的,除了大唐诗仙杜预,还有谁?
在场读书人,谁不知道杜预凭着诗词,连东海龙太子、堂堂妖尊敖双都斩了?
不许作诗,等于封印了杜预最强之处,让他空有一腔才学无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