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北京城的居住环境自然也是这个理儿。
比如说像黄家所在的仁寿坊,以及周边不少其他民坊,就因靠近皇城而多住达官显贵。
而城西,如鸣玉坊、咸宜坊等处,则多聚居着商人大户,使得这边的房价一直以来也是居高不下,甚至还在仁寿坊等处之上。
盖因这一片区域通着漕河码头,货物上下最是方便,自然就吸引商人在此落脚,渐渐成就规模。
六月十八日上午,头顶烈日依旧炎炎,但随着一辆辆装满了各种货物的大车自西直门进入,鸣玉坊周围也就迅速热闹了起来。
各相关商人早早就做了安排,那些等着做工卖力气的苦力们,更是直接从树荫下跑出来,争着抢着想要揽下一些活计。
可即便是这等力气活,也不是一般苦力说干就有得干的,也得由一个个押车来的主事们做出安排,或不断压低价格,或直接就早安排了人等在自家铺面附近了。
锦绣会就是做的后者安排,偌大个商会可不光只有一个个绸缎商人,还养着好几百的帮闲伙计,随着为首的主事一声招呼,便有数十名短打扮的壮汉呼啦一下围上来,把几十车绸缎货物快速搬下,运进那边的库房。
然后是有条不紊地清点入账,等做完这些,时间已到中午。
作为帐房的贺辉便夹了墨迹稍干的账册,行色匆匆直奔鸣玉坊深处的一座豪宅而去。
这儿正是近日留在京城主持大局的锦绣会三会长祝允同的住处。
这是一座占地七八亩,有着十多进院落组成的巨大宅邸,里边不但房屋院落众多,而且还点缀了各种花木亭阁,道路曲折,一个陌生人进入其中没人带着,很容易就会迷路。
就算是朝中部堂一级的高官的府邸,与此豪宅一比都显寒酸。
若是放在百多年前的洪武朝时,这样逾制僭越的宅邸,其主人恐怕早就被定罪判死了。
但一百多年后的现在,朝廷对这些东西早就睁只眼闭只眼,哪怕是在北京城中,天子脚下,只要你有钱,又打点好了上下关系,自然不是问题。
可即便如此,每当贺辉走在这条熟悉的小径上,看着那些亭台楼阁时,心里还是难免嘀咕,这要真有官府上门严查,可怎么办啊?
没想到这一念头在今日真就成真。
他还往深处走着呢,后方就有几个管事神色紧张,脚步匆匆地赶了上来,边走还问左右:“老爷今日是在锦官阁里办事么?”
“是的,老爷还等着贺先生进去报账呢。”下人看一眼贺辉如此说道。
贺辉闻言冲那几个同样望来的管事略一颔首,居然是同行之人么,看来是又有什么急事。
他不是个多话之人,只管继续往前,倒是那几个管事,不知是为了和他套近乎,还是因为心中忐忑,脚步不停,口中却对他道:“外头来了几个锦衣卫的,说是要见老爷,暂时被我们挡住了。但恐怕撑不了太久……”
“锦衣卫……他们来找老爷做什么?”贺辉眉头一皱,不安问道。
“不知道,但一定是来者不善,我们给的孝敬银子他们都不肯收,必是出大事了!”
说话间,几人又走过了三重院落,终于是来到一间临水的轩敞竹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