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轻轻摇了下头,李文忠摸着后脑的伤疤,若无其事一笑:“我骂他是桀纣之君,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哪怕有朝一日他能君临天下,也是赵构之流。现在想想我那时候的胆子是真大,比起阿樉也不遑多让。”
“后来呢?”义父一直是他仰望的对象,在偶像滤镜破碎之后,沐英现在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李文忠嘴角勾起,自嘲了起来:“后来?后来,舅舅整个人都气疯了,随手拿起桌案上摆着的印信就朝着我的头上一顿猛砸。幸好我这个脑瓜子生的够硬,硬生生的挨到了舅母赶到。不然,我可能当场就闭眼,去见老李家的列祖列宗。”
想起当年的悲惨记忆,李文忠在床上足足昏迷了有半个多月。
“保儿哥,这就是你当年为何要去私信张士诚的理由吗?”
沐英已经猜到了什么,对于李文忠私下里联络张士诚一事,沐英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
“你猜的没错,当年我假意联络张士诚不仅是为了给驴儿哥讨回一个公道,更是为了给我自己讨回一个公道。阿英这么多年了,你还看不明白吗?舅舅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骂他一句刻薄寡恩都是轻的了。在他的眼中,除了皇后和太子之外,所有人都是可以任他摆布的棋子。”
“其实他的性情,你比我更加清楚。但凡是有人对他有一星半点的威胁,舅舅宁可错杀三千无辜之人,绝不会放掉一个漏网之鱼。”
“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掉一个?”这句话让沐英感到不寒而栗,他无法反驳。因为沐英心里十分清楚,他的义父朱元璋就是这样一个冷血帝王,可以说残暴到了极点。
沐英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胸口不断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李文忠挨着他坐了下来,他轻声说道:“我这个当哥的,该说的话都已经跟你如实交待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的你自己的意愿了,我和驴儿不会强迫你的。”
沐英嘴角苦涩,他苦笑道:“如果没有今天的谈话,我还可以装作一无所知。继续扮演我忠臣孝的子角色,偏偏你把当年的隐情都告诉我了。现在,我还有的选吗?”
义父在他心里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他一直仰望着那个身影,这一生都想跟随在他的身边。
可是今天在知道了真相以后,沐英一直以来的信念 彻底崩塌。
现在的沐英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义父了。
李文忠轻声说道:“其实你不同意的话也没有关系,毕竟今天的事儿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们两个不告诉其他人,你完完全全可以当作它没有发生过一样。”
沐英轻轻摇了摇头,“我欺瞒得了天下人,可是我无法欺瞒我的内心。我一直把义父视为至亲之人,你和驴儿哥两人在我心中又何尝不是至亲呢?”
“说吧,今后你们想要我怎么去帮阿樉?”沐英转过头来,望向了李文忠。
“阿英你说错了,我们绑的不是阿樉,帮的是我们自己。”
李文忠纠正了一句,这句话让沐英感到很奇怪。
“为什么帮阿樉就是在帮我们自己?”
李文忠解释道:“因为诸王之中,阿樉最为年长。他的战功卓著,在军中仅次于徐达跟常遇春二人,只有阿樉坐上了太子之位才能解除舅舅的后顾之忧。不然再过一些年,搞不好整个京师就会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