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自食恶果
一辆华丽的轿子映入眼帘, 与县太爷朴素的轿子相比,此轿八人所抬,刺绣铁装金银饰品, 配有两名铜锣开道,回避的百姓跪在大道两侧,连头都不敢仰。
轿子身后跟着十名锦衣卫, 手持矛枪,呈攻击姿势,时刻关注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轿停, 从中迈出了一位官员, 手把着胡子故作高深,巡视一圈后走了下来。
县太爷起身相迎, 邀他入庭:“大人不远千里前来参宴, 是漳安县的荣幸。”
张阙大人乃督察院副都御史,为正三品的官位。圣上派遣张大人来此, 一是他前不久传书京城, 他们县种出的茶水比顶级茶尖还要令人回味几分。
二是存了将他升官的心思,借助这次宴会来考察漳安县在他的治理下是否蒸蒸日上。
原定的是位正九品的巡检官, 张大人一听有闲混的差事自请前来,亲自尝尝他书信所写的好茶。
张阙谢绝他的热情,踏着门槛朝里面走去:“客气话不多说, 圣上嘱咐我好好尝尝你说的好茶,要是得了他的心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县太爷随在他身后半步,二人喜笑颜开, 客套拉着官话。
前堂的声音传来失了真, 小厮心里忍不住打鼓, 何等尊贵的身份能让锦衣卫随身保护,等他将状告到大人那去,治他个办事不利罪,不说打板子二十,关进狱中名声染臭,出去落个万人唾弃。
张阙这下算是明白,县太府的茶迟迟不上是为何。
这段时间的沉默令管家的心吊着,时时落不到地上,倍感煎熬。
管家生怕出大事,令县太爷震怒,辞了他,一面恨不得揪出那位趾高气昂的小厮打一顿好解心头之恨。
大堂远近皆客。
那位小厮来来回回跑了五六趟,将厨房每个人都盘问了一遍,确定没有送来绿茶,才会大堂朝县太爷禀报。
为官之道最忌讳越级上报,这小厮究竟是谁教的规矩!
出于新鲜,百姓看了几眼发现看不到后,各自归家,总算将道路分散开,容纳几辆牛车的空位。
县太爷脑袋好疼,这个时候告发什么,他都要自身难保了。
“县太爷!我要告发!”
陆茶并非恶意刁难之人,管家要是能处置那人令他舒心,这茶他自然愿意卖出去。
夸下海口,处处称赞,人齐了反倒无茶,这县太爷真有意思。
正是刁难茶哥儿的那位。
最起码要让那人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陆茶诧异哦了一声,还有这等渊源?
县太爷一向和蔼的脸垮了下来。
“什么!”管家差点没绷住,吓得行过的几名百姓一哆嗦。
他道:“要事可说?”
陆茶沉默了一会儿,突而望向管家。
待张阙落主座后,县太爷落次座。
张阙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两手一摆索性没了胃口。
小雪再次朝地面飞絮,银霜不留痕,飞来且去,带来无数看不清的寒气,树枝裹白冰,诗情画意,香炉烧着玫瑰香,一缕烟雾静人心绪。
人生来哪分贵贱有别,仗着身份妄图欺压他人之人,视为卑劣。
“即说有错,那商贩可在。”
冬日宴多邀读书人赏读礼乐,即兴作诗,那些年轻人活力勃勃,凑在一起总能聊出个话,此时似是感受到堂内坐于主位的那人脸色不对,语气声音压下去,过一会直接消为无声,无人敢触霉头,只剩下管弦丝乐,雅声轻吟。
“今日一群乡下来的粗鲁商贩,拉着几车茶叶前来,我见那些人衣服脏乱,沾有泥点,怕污了大人的眼,叫那人送来就赶紧离去,我为大人考虑周道,那些人不识好人心,听几句不高兴,拉着牛车跑了。”
他意味深长回头看那匆忙离去的小厮,意味深长道:“大功臣还真是当不起,毕竟这茶,被你们后院那位小厮给拒了。”
“不就是看不起大人威名,我一心为大人好,日月可鉴,他们定然是怕了,所以才跑了。”
有人要让他评理,张阙且给他个机会:“何事要说。”
陆茶看着那人背影一去,大街上的百姓纷纷起身,带着好奇,想看清传说中京城的大官究竟长什么样子。
后门的管家以为他们卸了货,恭敬送陆茶离开:“您慢走,我听说,这大人是被您的茶引来的,今日要是得了赏赐,您可是大功臣。”
“县太爷交待的事情,他们不知,您莫动气,我定给您一个交待。”
县太爷与他离得近,他那一瞥满是戏谑,他如坐针毡,喊了好几次小厮问茶都说没有,再问就是厨房的东西已经上齐了,并无漏缺。
喊完,他才发现自己行为失德,他万万没有那个脸面去问茶园掌柜,叫来几位驻守后院的守卫询问详情。等将事情全貌得知后,管家讨好道:“您先别走。”
“您是京城来的大人,您可要给我好好评评理。”
小厮颠倒黑白的能力确实强,真假参半说完整件事情后,又拍了张阙一顿马屁。
气氛跌落谷底。
“我要他,将辱骂的话,在人流鼎盛得街上,对着自己再说一遍。”
这句声如洪钟,其余人目光朝那人看去,是县长府的一名小厮。
烧的红炽的银丝碳添了几块,张阙坐不住,脱了外袄,盯着桌上精致的果盘、酒杯,就是不见茶具。
他目空一切,连县太爷的话都未接,一心对着主座的张大人禀告。
他洗耳恭听,示意这位掌柜说道。
管家经几人之口,得知那人直奔大堂而去,心下凉了半截,恳求掌柜与他走一趟,等到了县太爷面前自会请罪。
陆茶今日就为了送茶到县太府,为此停了生意,有大把的时间耗在这上面。
他道:“长浩,我们走一趟。”
就算茶哥儿不说,卓长浩也会陪他走这一趟。
他点头,三人一行,往大堂走去。
一路雪降冬梅,更加冷了。
陆茶吸了口凉气,打了个喷嚏:“雪怎么又大了,没拿伞。”
伞在牛车上挂着,就这么一段路很快就到了,岁暮天寒,积雪渐厚连路都难走了不少。
卓长浩将手放在陆茶脸庞,替他挡着些风。
陆茶的睫毛上有了雪,喷嚏呛得他一度眼眶溼潤,他呼着冷气,鼻头冻的通红。
县太府多数人都去了大堂,留在小路上的人不多,前面带路的管家一心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