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寺脸色未变,应承下来。转而翻身上马,连马绳都不需要牵。
“哇!”一旁传来少女的惊呼。
程寺垂眼下去,唇角轻抿,显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白桃的反应。
奇怪的是,她曾经在京中见过那么多侍卫,如今见他,怎么还会这样惊异。
“官府?”白桃向程寺询问去处,接着也骑上马。
一声轻啼,马蹄飞扬,不消多时,两个人抵达官府。
白桃是普通百姓,平日进不去官府重地。但程寺却是二皇子殿下亲自派出来的近卫,官职不高,但地位高,官府里的人见到程寺都得恭恭敬敬地唤一句“程大人”,带个人进去实在易事。
两人一路进府,抵达官府专为御卫营准备的办公用处。
屋子里摆放着一张大而宽的方桌,上面放置着一沓沓的卷宗。他们来此地就是为了查看遂州的安定,记录下来,回京之后呈报。
一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御卫营众人便知道有人来了。程寺的脚步很轻,而另一道脚步他们却很熟悉。
“我给大家带了点心。”少女跳进屋中,看见桌面上满满地堆着资料,“很忙吗,要不要收拾一下这里,点心需要趁热吃!”
“芙蓉酥、杏酪还有虾饼。”
程寺的视线落在桌上,眼见着其他人将桌面清理出来,才将纸包放置在桌上。
白桃留下两个纸包,示意他们将其他的拆开:“这两包我等会儿去带给大哥,听说他在这边。”
程寺立即道:“我带你去。”
“先不急。”白桃打开纸包,示意程寺,“芙蓉酥,又甜又脆,尝尝。”
对程寺说完,又招呼其他人来尝。
“虾饼会咸一些,但也很好吃。”
御卫营的侍卫平日伙食管束严谨,从前没有这样的待遇,原本不该这样屈服于口腹之欲,但谁能拒绝她的好意。
大家相处十多日,并不是什么感情也没有。何况路途中每每遇到需要与人打交道的时候,都是白桃走在最前。
她很轻易地就能讨别人欢心。
屋子里十分安静,大家默默品尝着点心,少女捧着脸在一旁看着他们。
“总算没有白来,我总在想你们来了一趟,至少要对遂州留点好印象。”因为习惯了他们的寡言,所以只有白桃一个人也不奇怪,等到大家一起吃完点心,白桃又去找白樟。
之前的事安定下来之后,白樟被留在官府中清点库房和银钱,成了遂州府的小吏,从前白家在各州之间打通的线路,也被沿用做各路运输。
白樟在官府里值守,但并不是时时都有活。程寺将他从东司户房里调出来,三个人在官府的平日待客的屋子里坐下。
白桃在桌面展开预留的两个纸包,一个推给白樟,另一个留给程寺。
程寺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她。
“这个虾饼是带给哥哥的,另一包芙蓉酥给你。”白桃小声道,“那些甜点看起来买得多,但其实不怎么经吃,我怕你在前面吃得太少,特地给你留的。”
“放心,我哥不怎么吃甜点。”
一旁的白樟也打掩护:“我吃不完,需要程大人分担一点。”
程寺愣愣地盯着桌面上的芙蓉酥,一时有点无措。
白桃靠近他,悄声道:“我陪你吃完。”
这么近的距离,程寺身形一僵,不过很快身边的两个人都开始吃东西,反而他倒成了还没融入的那一位。
方才在那些侍卫面前,他吃东西十分克制。来遂州,他是众人的上司,需要顾忌在他们面前的颜面。
然而没想到的事,她连这件事都考虑到了。
脆皮的芙蓉酥里面,是和着芙蓉露的心,甜而不腻。
程寺小的时候,几乎没有吃过,后来无意间捡到别人手里漏下来的块,从此记挂在心。他连自己都是主人的,一无所有,一块于他而言遥不可及。
后来慢慢长大,程寺渐渐淡忘对块的执念。
可没想到,陈年的渴望过了许多年,还是会如当年一样,无意识地想要更多。
程寺沉默地吃着芙蓉酥,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一旁的白桃已经停下来。
“一路上你们日夜轮值保护我,我都记在心里,总觉得没有机会感谢你们。”少女心意赤诚,如同完成一件大事一般松了口气,“请你们吃东西,也算没有让你们白来遂州了。”
白樟闻言,立即接道:“多谢你们照顾桃桃。”
程寺抿了抿唇,半天才回答:“卑职,职责所在。”
吃完糕点,白樟还需回东司去当值,只剩下程寺和白桃还坐在这里。
程寺回想起临行前池明的叮嘱,提醒她:“回信。”
白桃道:“你就替我回几个字,就说我不回京。”
程寺说好。
程寺回到自己的桌前,蘸墨写字。
信笺不到一指方正,上面只有三个字。
第一行,程寺代表御卫营给予回应表示收到。
第二行仅有两个字:不回。
薄薄的纸片仅仅能记载文字,却承载不了这两个字背后的情绪。
信笺层层转递,终于送入京中,被放置在府中书房一角。无数次被青年捻起,放置在烛台的火舌之上,犹豫片刻又取下。
原本应该阅后即焚,然而沈宴清还没有想明白字条背后的含义。
她到底是不愿、厌恶还是憎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