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等他说完,确定梁远丞没有别的话要说后:“我知道,但是——”
她停了下,转口说:“你在易感期的时候不愿意标记任何一个omega,小辞和你一样,同样不愿意被任何一个alpha标记的。”
她看着眼前的梁远丞,露出一个笑:“你会帮我的。”
梁远丞看着她,他厌烦的不愿再这个空间里待下去,下一秒就会令他窒息的,也许是苏梨的话,也许是苏梨本人,又或者为成年前介入他生命力像是的小猫,他心软了一刻,解锁那扇玻璃门,将苏梨送进去。
在苏梨要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的好心瞬间消失,叫住了苏梨:“庄园里的玫瑰全都死掉了。”
话音落,苏梨回头看他,眼中似有怜悯:“那个品种的玫瑰移植后是活不过一年的。”
梁启生要阻拦她,而梁远丞有些疲倦且厌倦了:“爸,演到这里差不多了。”
至于另外一个alpha,梁远丞甚至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他事情很忙,根本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时刻,尤其是他无法想象苏梨真的去爱某个人。
那原本属于他的。
可在这一刻被人偷走了。
或者说是被他弄丢了,他离开这里,心脏的疼痛已经超过负荷,那种幻觉中带来的疼痛没有源头,同样令人无法忍耐。
在他的权衡利弊中,苏梨是安全的棋子,她站在国王的身侧,占据一个不太重要的位置,但是国王随时可以看到的,这个不重要的棋子某天悄然掉落,国王赢了整个局面,那个棋子是不重要,他对自己说。
明明是不重要的。
别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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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玻璃门后的苏梨想象过很多种画面,唯独没有想象出眼前这种。
周予辞是被捆在病床上的,和那天易感期的梁远丞完全不一样,因为omega是无法承受大量的镇定药物,他们的身体不允许接受这种强度的药物,于是只能依靠他本身去抵抗住情热期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热度。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微微睁开眼,眼底是空洞的,周予辞仅仅是睁开了自己的眼皮,眼中多不出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他不断挣扎,躺在床上的样子很难看。
完全失去理智的生物,被固定在床上,他竭力的想要挣开,像是被困在茧中的蝴蝶。
周予辞的五官都因为这强行忍耐而变得混乱,那曾经同苏梨接吻的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烂,像是被碾碎的瓣展现出一种艳色糜烂。
苏梨手中握着的时候抑制剂和注射器,到这种时刻,苏梨清楚的明白所谓信息素对这些abo世界的原居民影响有多深重,她上前,坐在床沿上,半拥抱着已无法再说话的周予辞。
他浑身发烫,连呼吸都带着火星一般,粗重的一呼一吸声在这小小空间内很明显,苏梨安抚的抚摸着他的胳膊,凑在周予辞耳边小声道:“小辞,是我啊。”
周予辞双眼失神,勉强张口呼吸,并不能分辨眼前谁是谁。
苏梨的眼泪掉下来,为眼前的小辞,为他多日的为难,苏梨谈恋爱的时候不喜欢自己为难,同样不希望对方为难,她希望能给对方一个甜蜜的恋爱经历,在这段过程中彼此都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现在这样。
她飞快的拆开注射器将抑制剂抽出来,注射进周予辞的小臂。
等待许久,他的身体有了些反应,让他变得安静了些,那双眼睛似乎觉得疲惫一点点的合上,却在完全合上之前看到了苏梨的脸,周予辞伸出手,费劲的摸摸她的脸颊。
他已经完全不能闻到任何气味,包括苏梨身上那普通的洗衣液香味。
这一刻,两个人都得承认他们打开一扇门,但是另外一扇门永远无法推开。
眼前的苏梨平静的温柔的注视着他,轻声道:“睡吧,我说过有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前面的。”
周予辞不知听懂没有,眨了眨眼,眼底一片茫然。
在那件隔离室内,苏梨呆了不知多久,她向陆轻舟请了假,便一直留在这里,中途有医生为周予辞做检查,情热期只依靠抑制剂来抵抗的话,效率难免的低,一支抑制剂的作用时间最初有两个小时,随着情热期的天数增加,抑制剂的作用时间跟着减少,后面苏梨每隔一小时为周予辞注射一次,变成每半小时注射一次,注射时间一点点在变短。
他的小臂内侧,腺体处,侧颈——所有能为他注射的地方都留下注射的青紫针孔。
周予辞的清醒时间也跟着变长,但不代表他的情热期就这么度过了。
在苏梨没能按时为他注射抑制剂的时候,再次回来时便看见失去理智的周予辞。
他像个小野兽,四处的撕咬伤害自己。
清醒时又觉得羞愧。
这种情况苏梨以前只在某种患有精神药物依赖症的病人身上才见过。
苏梨看着他,轻轻抱住他:“小辞,没关系的。”
她这么安慰他,说自己刚刚已经替他检查过会为他做出临时标记的alpha。
苏梨:“她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遗传类或精神类的疾病,性格一般,但好在很负责,家境不错,是独女——”
周予辞抬起眼皮看着她,似乎听不太懂,被迫同一时间注射太多抑制剂后带来迟钝的后遗症,他慢慢的才反应过来,苏梨在和自己说什么。
他的眼泪在眼中汇聚,问她:“你要丢下我吗?”
苏梨看着他,手指从他伤痕累累的小臂内侧滑到他的后颈腺体处,她说:“小辞,这只是一次临时标记而已——”
她顿了下,语气温柔安慰道:“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说永远吗?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得到永远吗?”
“有一种叫做永生,就是在开的最漂亮的时候,将折下来做成干密封在玻璃罐中。”
“终止在最美丽的时候,就能得到永远。”
苏梨亲吻他:“别怕,小辞。”
这段时间他的清醒时间越来越多,却还是感到痛苦,因他还是在苏梨面前露出被信息素控制的样子,他努力的看着眼前的苏梨,小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梁远丞是兄弟?”
苏梨点头,并未在意这些,眼看周予辞陷入一种自我内疚中,她慢慢的说着:“在接到你们的面试通知的时候,我就主动利用当时的人脉做了背调,你们的关系没多少人知道,但也没有刻意隐瞒,有着同一个父亲这件事很容易就知道了,而且我当时的学历其实并不符合薇姐的要求的,可她还是收了我。”
苏梨:“我从来不相信好运,看见你那天就猜到原因了。”
周予辞问:“你猜的是什么原因?”
苏梨笑了起来:“大概就是想看看哥哥的前女友是什么样的人之类的吧。”
周予辞也跟着笑起来,说:“是。”
心脏跳动的剧烈,体温飙升,热度再次降临,他忍耐着身体上的颤动,因而说话声音也变得奇怪起来,说:“我小时候每次主动靠近他,他永远拒绝我,我就想看看能不被他拒绝的人是什么样子。”
“那你看到的是什么样子?”
“很漂亮。”他深深呼吸,躺在苏梨的怀中,双眼渐渐不能聚焦:“和我妈妈一样。”
话音落,他伸出手突然抓住了苏梨的手,像是爆发一般使出自己最后的力气问她:“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的眼泪被逼出来,人已经陷入一种癫狂的幻觉中,长长睫毛颤唞着被眼泪濡湿。
因为自己没有多少爱,所以他抠抠搜搜,对于苏梨给予自己每次情绪波动都很敏[gǎn],发现自己过于主动后,就生怕苏梨发现后收回给自己的感情。
他计较,他敏[gǎn],他多疑,他开始相信真的有人爱自己,可发现自己错了,那爱是骗来的,并没有稳定的根系能让所谓的爱长得更高大。
可他以为能把自己给苏梨作为补偿的,可连他所谓的自己也有一半是属于别人的,梁启生给他生命,养他这么多年,真父爱假父爱,周予辞已经分不清了,他只知道梁启生确实是他亲父亲,他的血,他的肉,乃至他的五脏六腑有一半是从梁启生那里得到的。
梁启生一半为利益,一半是为了他本人。
就为了他自己的这一半,梁启生的那一半,他本人也完全不能完全拒绝梁启生为自己做的相亲。
他只想敷衍的见面,等将所有梁启生挑的alpha都看完后,他一定会和苏梨解释清楚的。
可这天生的信息素是永远跨不过去的。
一时之间,周予辞也不知该恨谁,去怨谁。
要不是omega身份,他不会被梁启生带回家养到现在,多半个父亲。
可要不是omega身份,他的爱情也不值当是现在这种狼狈样子。
他怨毒的目光落在角落的垃圾桶,那里面堆满了用过的抑制剂,冰冷的玻璃瓶折射的光冷冰冰的。
可他更恨自己无法抵抗,眼前的苏梨也并不好受,似乎也备受煎熬许久。
周予辞:“对不起。”
苏梨摇头:“别说对不起,这本来就是我们恋爱之前就知道的事情。而且。”她低头亲着周予辞的嘴唇,一点点的温柔的想要让他感到一点快乐:“我不要你做选择,这段时间不管是和家里人,还是和信息素中做抉择,都辛苦你了,小辞。”
苏梨的嗓音温柔,轻轻道:“谈恋爱而已,我希望让你开心,不希望让你为难。”
静了片刻。
周予辞才沙哑着嗓子说:“好。”
苏梨明白他听懂自己的意思了。
松开他,他们面对面,苏梨笑了下,说:“好了,小辞,现在亲我一下,然后再抱住我,跟我说再见吧。”
—
苏梨走出隔离房,身上带着浓郁的甜橙香味,站在医院外,在允许抽烟的位置抽完一整支烟,那烟味滚着甜橙香味,很快消失在风里。
她不喜欢让自己成为选项,这才是和周予辞分手的原因。
苏梨观察很久了,在和周予辞交往的过程中,始终是有一道选择题摆在周予辞身上的。
信息素——苏梨
父亲——苏梨
情热期——苏梨
苏梨不喜欢让自己成为选项。
因为她知道成为选项的自己,只有被放弃的那一条命运,在很小就得知这个法则必定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苏梨便只会让自己成为解答题,填空题,但一定不能是选择题。
且周予辞看起来真的很为难。
苏梨只想谈一段令彼此快乐的恋爱,她不希望给对方的恋爱经历里蒙上一层阴影,让对方一回想起这段记忆的时候,就觉得令自己难堪。
体面的结尾是苏梨恋爱的最后一步。
她离开医院,将日程表的待办事项划掉,回家后不久,那雨还是下了起来,比苏梨想象中的要大的多,苏梨站在窗口前,看着那雨,眼泪落下来,她感到疲倦,匆匆洗澡后,躺进被窝里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翌日清晨,苏梨照常上班,度过两周后,她的失恋状态正式结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