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阴阳
子夜时分。
城中暗无天日, 阴风呼号，一处断壁残垣之间，几团幽冥鬼火阴森森地冒了出来。
“呼, 终于到晚上了。总算能出来活动活动了。”
这漆黑鬼影大概一人多高, 面容以及身着的衣物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只有两只泛着绿光的眼睛格外清晰，在半明半灭的光线里看起来悚人无比。
鬼火们寻了处空水废井，翻身而上, 是一个坐的姿势。
没有用来打发时间的零食小吃, 也没有任何可供娱乐的项目，就连身后的城镇都是一片死气沉沉。这样无聊的环境, 如何消磨漫长的时光？
当然是聊八卦了。
数不清的年岁里，他们谈论的一直都是同一件事, 今日也不例外。
一个身形稍大一些的鬼火道：“诸位兄弟，我死得早，不如你们知晓得多。可否再为我讲一讲当年大战的盛况？”那语气里竟然是藏不住的向往。
“你是说镜月海之战啊……”一个声音年轻的鬼火接过话头：“涉及人物太多, 太复杂了。不知你想先听哪一方面？”
“当然是战役规模了。规模不大的战役, 我听都不想听。”
“姬如月？！”
“就是就是。你死得晚，也没见你的亲人朋友给你多烧一张纸啊。”
“成为魔君固然了得，可慕朝在魔族血脉觉醒之前，也是十分了得。”
那鬼被骂了也不生气，扯扯嘴角，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第三，便是他身上那个东西很厉害。”
这时，鬼中又有鬼诡笑一声：“什么叫‘入得了姬如月的法眼’？她的法眼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吗？魔族一向品味奇特，依我看，姬如月那见不得人的丈夫，说不定是个粗鄙的山野村夫。”
此鬼一贯言行嚣张，说话伤众，刚才的话也纷纷引起了几个同样早死鬼的不满。
说书鬼掷地有声：“水韵丹！”
“姬如月是万古天魔的唯一女儿，既然如此，那慕朝是她的孩子？她什么时候有了个儿子！”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讨厌鬼突然接话道：“金丹一类之物，但比金丹更厉害，能增进修为，还能洗涤魔气。”
上一秒还聚在一起唇枪舌剑，下一秒就能和和美美谈天说地。喜怒无常，鬼的特性便是如此。
“装什么装！”
“等等，”早死鬼道，“他不是魔族吗，怎么还有拜师渡云宗这一出？”
这时一鬼火嗤笑道：“这不是废话吗。镜月海之战, 百年来规模最大，若是此战规模不大, 我们这群鬼也不会翻来覆去地说了。”
这时，那声音年轻的鬼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以和为贵，大家不要吵了。不是要听那镜月海之战吗，我来给大家讲一讲。”
“那场发生在镜月海的战役之所以闻名至今，不仅因为规模重大，四大门派弟子尽数参加，两派宗主同时殒命于此，最重要的是……”
那早死鬼猛然从废井边缘站起, 想要骂人，可惜他确实如那鬼所说，死得太早，连骂人词汇都十分有限，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毫无新意的词。
吵架哪有听故事好玩儿。众鬼纷纷暂时握手言和，不再相互攻击，听起故事。
此言一出，早死鬼云里雾里：“什么东西？你说清楚一点。”
众鬼不必抬头确认，此鬼一定是那说话很讨厌的讨厌鬼，不约而同吐槽道：说魔族品味奇特，其实他们鬼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书鬼似乎不打算在山野村夫的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清了清嗓子，做总结道：“总之，魔君的身世十分强大。接下来我要说的，是第二点——出身强大。”
粗略分类，魔族和鬼族五百年前还是一家，是以，众鬼不约而同对这位实力强大的魔君很感兴趣，凑在一起问道：“怎么个强大法？”
“最重要的是，此战诞生了迄今为止实力最强，也是最年轻的魔君，慕朝！”
这一二两点都十分富有戏剧性，众鬼对作为压轴的第三点更感兴趣了，“第三点呢，快说快说！”
这又触及到早死鬼的知识盲区了，眨巴着眼问：“水、水韵丹是什么？”
说到这里，这鬼卖了个关子，绿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在其他鬼迫不及待想听后续的催促声中，慢悠悠补完了后半句。
早死鬼似乎对魔族有着莫名其妙的滤镜，道：“就算是山野村夫，也必定是个长相十分俊美的山野村夫。”
“那谁知道，”说书鬼语气淡淡，“世上的因缘际会，又有几人能说得清。”
“慕朝成为魔君之后，很快便以一己之力统一魔界。魔君为人神秘，不喜抛头露面，常年幽居在九重塔内。可即便他不出来，众魔还是敬他如神，不敢造次。”
说完, 那鬼火的绿眼睛微微眯起，乜斜了那发问的鬼火一眼，“这种蠢问题也好意思问, 果然是早死的鬼，没见识。”
那早死鬼猝然睁大了绿眼睛。看来，“姬如月”这三个字，不在他的知识盲区。
早死鬼闻言撇撇嘴，“听起来好像一般啊，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
“死得晚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还不是和我们这群早死鬼挤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城里！”
说书鬼言语清晰，竟然很有条理，分门别类列了个一二三出来。
“第一，身世强大。魔君出世当日，也就是镜月海之战那天，居然是从九重塔出来的。九重塔是什么地方？魔族唯一公主姬如月的居住之地！”
说书鬼摇摇头道：“很遗憾，迄今为止，人们都不知道姬如月的丈夫、魔君的亲爹究竟是何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修为相当之高，否则的话，怎能入得了姬如月的法眼，又怎能有慕朝这样厉害的儿子？”
被骂的鬼火掏掏耳朵，无所谓道：“这些话，我还活着的时候就听腻了。”
“慕朝年纪轻轻便拜入渡云宗门下，成为了宗门之中年纪最小的弟子，同时也是修为最高的弟子，还未成年便已臻探幽境。”
群情激愤。
“你不如问，她什么时候有了丈夫。”
顿了顿，他继续道：“更厉害的是，当年簪大会，还是生心境的少年魔君，居然以一己之力打败了一个点苍宗的探幽境弟子，从此一战成名。”
讨厌鬼冷笑一声：“没见识就是没见识。能以为水韵丹是寻常之物，果然是短命鬼才能说出来的话。”
“你有病吧，老说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