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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第2 / 2页)

秦爻会定时给她送来饭菜,知晓她不愿意吃下,点了她的穴道,勉强让她喝些汤粥续命。

她对如今的处境漠不关心,浑浑噩噩地度日,一日对她而言,就只是日升月起的变化,惊不起任何波澜,也不会分去她半点注视。

清楚这一点,秦爻还是会选择在床畔坐下,跟她讲述现况,她虽不关心,但他雄厚的声音还是钻进了耳里。

比如她所处之地是安平王妃去的佛庵,安平王妃虽然落势,但仗着有太后的庇佑,佛庵的修行并未让王妃痛改前非,一众小尼姑看见她都绕着道走,绝不敢到她的院落来,姜念兰待在这里暂时不会被人发现。

又比如这场宫变过后,从皇宫传入民间的流言,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对这将变的天色感到未知的恐惧。

到这一日,秦爻下山采集回来,手里捏了张发皱的告示。姜念兰缓慢地转过头,注视着他手上的东西,红肿的眼球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发出枯朽的声音。

“那是……”

“是宫里发出的告示,公主若想知晓内容,得先吃点东西。”

姜念兰虽上过国子监,但尚且没有识得生僻或是结构复杂字的能力,只能委托秦爻读告示上的内容。

撑着床板起身,有一阵的头晕目眩,待这阵眩晕过后,胸口又是喘不上气的无力,待一碗米粥喝下去后,发软的四肢回复了一些气力。

“听闻您很爱吃酒蒸鸡,卑职在路过一家酒楼时,正好瞧见它打出的招牌,买了一份回来,自是不如皇宫名厨的手艺,委屈公主勉强吃下吧。”

姜念兰并没有什么胃口,醉香嫩滑的鸡肉下口,登时想起了从前,父皇知她嘴馋,总是变着法子让御膳房给她准备可口美食,其中百吃不腻的,就是这道酒蒸鸡。

回忆像一把刀,缓慢地厮磨着她内心的柔软之处。

秦爻念完告知,又与她说了些民间听来的传闻,综合起来,姜念兰大概明白了如今的局势。

太子谋反,逼宫退位,昭成帝强弩之末,仍不愿交出玉玺,死于太子手下。朝中部分臣子已向太子臣服,部分以为太子罔顾人伦,痛斥其丧尽天良的行径,但有首辅、左都御史等高品官员坐镇,反抗很快被镇压了下去。

姜念兰忽然明白,楚南瑾为何要将她禁足于东宫,他的谋划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长远深久的利益纠葛。

早在她自以为能靠自身稳住他,与他缠绵悱恻之时,他就在心底打起了如何取她父皇性命的主意。

红烛帐暖,蜡油灼心。

她几乎将脸埋进饭碗里,大口地吃着,干涸的眼角却再次渗出泪水,掉进碗里,她好似浑然不觉似的,被噎到脖子粗红,方将头抬起来喘熄片刻。

“秦大人为何会带我离开皇宫?你早已选择背叛了父皇,是因为尚未泯灭的良知吗?还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愧疚?”

在她心里,陈晔早就向楚南瑾投诚,若秦爻仍在锦衣卫担任指挥使,父皇就不会有如今的下场。

秦爻自知有愧,他沉默地避开这个话题。

“卑职,罪该万死。”

姜念兰忽然将竹箸投掷在地上,滚落在秦爻的皂靴前,秦爻躬下`身去,用衣角将竹箸上的污垢擦去。

“卑职再为您拿一双新的。”

“我不知,你与父皇有过生死之交,在当年的夺嫡之争不惜用生命保全他,是当之无愧的忠臣,却为何突然反叛?秦大人,父皇驾崩,你若道出苦衷,待我去泉下陪伴父皇,也能了却父皇的一桩憾事。”

“公主莫要做傻事。”望进姜念兰平静的瞳孔,好似去意已决,秦爻眸底有转瞬即逝的慌乱。

攥紧的拳头又放下,微侧过头,像透过墙面,在看某位故人。

“皇上在卑职心底重若千钧,卑职愿以命护他,但有一人,重若万钧,卑职一生的光亮便便是她给予的,遂,背上大逆不道的骂名,亦甘之如饴。”

“此人便是安平王妃?”

秦爻没有回答。

姜念兰当作默认,轻轻嗤笑了一声,并不苟同他为了一个女人,叛变出逃的做法。

但他只是在佛庵里陪伴安平王妃,并未掀什么风浪,还冒险向皇宫传递情报,孰是孰非,早已难以判定。

秦爻换了双干净的竹箸回来,低头望着埋头扒饭的姜念兰,娓娓道来。

“卑职待在庵庙的日子里,常去黑市走动,发现一些在地底流通的外邦瓷器,经过数日钻研,发现上头的章印多从幽州引来。皇上生前最为忧心的,便是北蒙国人混迹我朝,与我朝官员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卑职认为,在幽州或许能找到线索,不日打算赴往幽州调查,路途危险,公主可愿相随?”

她早就没了求生的念头,无论去何处,于她而言都没什么所谓,能多一桩父皇生前未了之愿带到地底,也不失为一个好决策,遂点了点头。

得知秦爻要离开,安平王妃反应很大,她不愿一人待在佛庵中,也想随他们一起,以秦爻的本事,带她离开并不难,但宫里的人会定时来查探她的情况,若她逃走,消息不时便会传进宫里。

安平王妃振振有词:“太子谋反,这天下早就改姓楚了,我与太子仇对,待朝堂平复下来,太子定会来解决我,还不如一走了之,还能苟全一条性命。”

路途遥远,秦爻担心她会与公主起矛盾,安平王妃再三保证自己不会生事,秦爻才点头同意。

几日后,三人登上马车,踏上了通往幽州的行程。

国不可一日无君,昭成帝驾崩后,太子楚南瑾即位。

不少忠诚刚毅的老臣不愿臣服,当朝撞柱抗议,被锦衣卫及时阻止,捉拿去了诏狱“反省”。

与此同时,新皇展现出不同于储君时的雷霆手段,对京城故意引起动乱者,血洒当场,无一幸免。

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洗礼,京城的政局逐渐稳定了下来,地方却又开始出现动乱,所谓的民间英豪打起“清君侧”的名号,大肆招兵买马。

各处乱象皆呈递到了楚南瑾面前,提起朱笔批阅过后,复又回到大敞的窗台前,眺望远处一丛丛妍开的春兰。

“陛下,公主今日刚从佛庵离开,您确定……”常守躬身轻问,“不让属下带兵拦截,带回公主么?”

如同一汪死水的心海在听到姜念兰的名字时,泛起久违的波动,年轻的帝王身姿高挑,如同屹立的松山,背影寥落。

他原本以为,只要他爱她便足够,可人性贪婪,他不再能忍受她的忽视。在她哭得精神崩溃,用仇恨的目光望向他时,他的心脏好似被绳结捆住,痛得无法呼吸,用尽全身的自制,才能压下对她说出全部真相的冲动。

旁人道他杀伐果决,但对上她,却无计可施,他想要她的情,就注定落于下风,手起刀落时,总要思量后果。

他不喜为人束缚,但若这副枷锁冠上她的名字,他甘愿主动低下头颅,让她亲手为他戴上。

指节在沿台叩击了一轮又一轮,将那白玉似的肌理染上青色。

楚南瑾涩然开口:“秦爻带走她,定会护她周全,暗中增派些人手保护他们便好,她如今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朕,朕……不想惹她厌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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