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处被贴上裁剪适中的布绷,药效逐渐起了作用。
姜念兰从一开始的哼唧嗷叫渐渐平复下来,想起今晨哥哥的不告而别,问道:“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我的寝殿烧没了,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搬去哥哥那里住了?”
说到最后,她眼尾上扬,隐隐透着期待。
楚南瑾没有回答。
秦爻说,他是为林燕打抱不平,才会吩咐旧部在玉和殿放下那一把火。
临时胡诌的谎言十分拙劣,秦爻知道楚南瑾不会相信,他罪名深重,再添一笔也无妨,但他没想到,这个香包便是牵扯出事情始末的关键一环。
香包的绣法独特,从未在市面上出现过,楚南瑾分析,香包应是那名女子亲手所绣,且女子家中殷实,不需依靠绣活营生。
安平王妃出嫁前,便以女工闻名,绣出来的香包精致玲珑,曾呈递御前,得到过先帝的赞赏,她为人傲气,眼高于顶,自是不可能让自己的绣活流入民间。
楚南瑾命人寻来安平王妃缝过的香包,针线走法除了更纯熟,基本大同小异。
秦爻听命于昭成帝,最常见到的便是皇帝与太后。
太后常召安平王妃入宫,怜悯侄女龄丧夫,若与秦爻有了首尾,太后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秦爻是为安平王妃做事,一切便有了解释。
东宫与玉和殿位处两个不同方位,火势来得突然,即便楚南瑾第一时间得了消息,也无法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将姜念兰送回寝殿。
这场火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试探。
试探不知是否在玉和殿的姜念兰,亦是试探远在东宫的太子。
太子背德,与皇妹有首尾,是能毁他声誉、且让昭成帝动怒的一箭双雕之法。
只可惜玉和殿四处都是他的眼线,那人能勾结羽林军躲过巡防,却无法靠近姜念兰的寝殿。
一次试探不成,必有下次。
只是……
安平王妃娇蛮,与谁都难以共处,推测她是秦爻的心上人时,楚南瑾有过质疑,但只有如此才能理顺因果,便全作秦爻念及旧情,情人眼里出西施。
“念兰暂时得在这儿待两日,若是不想见人,就闭眼装睡。”
姜念兰紧张道:“哥哥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楚南瑾笑笑,“只是缓兵之计,这两日,陛下会下旨让你搬去东宫。”
姜念兰眸光骤亮,像冬雪中绽开的晴,干净澄澈,一手扯过他的袖角,笑眯眯地说:“真的吗,那太好啦,以后我不用偷偷摸摸,就可以随时见到哥哥了。”
如果能和哥哥住在一起,她一个人住在这儿一两天也没什么大不了。
楚南瑾将伤药收回药箱,面上是和她如出一辙的笑意,低眉之时,笑意却未至眼角,摁住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小娘子,道:“这两日你也不必去听学。”
双喜临门,姜念兰可谈得上是眉飞色舞,怕哥哥误会她不喜欢老师,忙解释道:“不是老师的课教得不好,而是每日起得那般早,我都睡不好觉,若能休上两日,我精神气养好了,就能学得更快、更有劲,而且……”
乌溜溜的眼珠子转着,将没说完的话藏在心底。
比起祭酒,她更喜欢哥哥为她上课。
这时,门外侍立的常守踏进门一步,说道:“殿下,东宫有贵人找。”
“何人?”
暖阁是先帝嫔妃的歇脚之地,人多眼杂,常守踌躇片刻,道:“您去见了便知。”
——
虽然不用早起念书,姜念兰却一刻也没闲着。
楚南瑾白日闲时会过来带她温书,功课不仅没落下,还识得了不少字,晚上楚南瑾不在时,她便翻看图文话本,屋内灯火通明,时常看得入迷之时就睡了过去。
玉和殿走水的第三日,一道圣旨下至暖阁。
公主永乐移步行宫,寻找解梦之法,太子陪同左右。
公主的受宠程度,从御赐的行囊便可以看出,不过离宫几日,昭成帝却赐了几箱衣物、几箱金银首饰等,装了满满几车。
昭成帝朝政繁忙,却抽出空闲,在宫门口送别,马车消失在视线内很远,他仍驻足停留,好似被风沙迷了眼。
大梵女居住的行宫毗邻京城,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段,先帝纵情享乐,这座行宫本是他游山玩水,听笙歌乐舞的[yin]靡之地。
昭成帝继位后,将留在此处的乐器乐台拆的拆、烧的烧,半年前大梵女在行宫定居后,更是将此地改造成不啻于佛堂的清净之地。
行至半路,楚南瑾所在马车的防风帘子掀开,一双修长玉润的手伸出车外,比了个手势。
“莫让他们发出声音。”
常守微微颔首,骑着马从后绕过,指挥属下不动声色将其中一辆马车团团围了起来。
太后安插在队伍中的眼线被瞬间割去舌头,拖去两侧布满荆棘的密林,泛着冷光的寒刀无情地夺走性命。
姜念兰一路上都不开心,哥哥明明说过,去行宫两人就能独处,可离宫后,哥哥非但没和她坐在同一辆马车,两人之间还隔了好几辆。
她恹恹地趴在马车壁沿,来回翻看手上的话本,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这时,车帘被掀开,一丝光线照进,刺得她双眼微眯。
“念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