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院判缓声道:“陛下,公主所中之毒名为‘三步痴’,体内寄有子母两种蛊虫,两蛊相互斗争,能一步步蚕食瓦解人的神智。公主体弱,大脑经受不住这样的创荡,才因此昏迷不醒。”
“蛊虫相互蚕食有一必经过程,幸而太子和指挥使在期限内将公主带回,否则即便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现下唯一能令公主醒来之法,便是让两蛊停止踞斗,但……”沈院判顿了顿,“踞斗过程只可遏止,不可逆转。”
昭成帝皱眉道:“是何意?”
“臣有一药方子,可以遏制公主体内踞斗的蛊虫,但弊端有三。”
“一则臣无法医好蛊毒在公主体内已经造成的创伤,公主醒后恐有遗症。二则这药方子只能抑制,不能剔除,一旦停了药方,两蛊踞斗续进,会迅速损空公主的身体。”
“三则,成功的把握只有一成。”
“哐当”一声,昭成帝握在手上把玩的青玉茶盏落了地,离他最近的小内侍被砸了脚,以掌捂嘴,惶恐溢出痛呼,惊怒圣颜。
“沈院判,你在宫中从官已有几十载了吧,给朕这样的答复,你心里瞧着满意吗?”
“陛下恕罪,‘三步痴’乃苗疆毒女门下自创的情蛊,至毒至烈,这世上尚无人能解毒女的情蛊,臣无能,见识浅薄,更不敢欺瞒陛下。”
沉寂许久。
昭成帝冷冷道:“朕不想听到那九成的坏消息。”
“臣定会全力而为。”斟酌片刻,沈院判含蓄道,“只是这药方中,需要一种特殊的血引,芜阴血,拥有此种血引之人寥寥可数,举世难寻。”
昭成帝胸`前积郁,又欲发怒,忽然想起了什么,剑眉微蹙,微微侧首,半张脸掩在烛火照不到的暗处,暗自思忖。
楚南瑾静然立在乌梨木鸟屏风后,忽明忽暗的灯火在他如簌雪的长睫上落下阴影,他长步一迈,徐文德预感到什么,抬手想制止,却晚了一步,耳边落下清晰铿锵的字句。
“臣便是芜阴血之身,臣愿意做公主的血引。”
昭成帝抬眸扫了眼楚南瑾,倏然想起,楚南瑾幼时常常染病,诊治的医官曾说,太子抗力不佳,极易害病的原因在于他体内极寒的芜阴血。
沈院判心有不忍,“太子身受重伤,身体虚损,若是在此时做血引,便是九死一生,恐遭不测啊……”
昭成帝为帝二十载,早就养成了一双洞察秋毫的慧眼,楚南瑾在昭狱受的刑轻重如何、身上的伤势如何,他只消一眼,便能得出个大概。
他的这位太子,虽性情温和,内里却蕴着常人想象不到的坚韧,便是铁骨铮铮的壮汉也受不得的刑具,太子不仅受了下来,还端端正正地走到了他跟前,自荐做血引。
昭成帝冷漠的眉眼稍有动容,“太子有心,朕也不好拂却太子的好意。”
徐文德站出来说道:“奴婢斗胆多嘴,奴婢瞧着太子殿下连路都难走稳,又怎能承受失血之虚,陛下慎重啊,不如等太子伤势痊愈,再做血引……”
昭成帝眼底涌起滔天怒意,“他等得,朕的永乐又如何能等得!谁若再劝一句,朕砍了他的脑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