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漪:“要啊。”
向葵:“要你还给我?”
方清漪不甚在意地笑笑:“我的东西我有支配权,我以前不也经常送你礼物吗?”
向葵挣扎:“可那是容总送你的东西,你是经常送我礼物,但你从没把别人送你的礼物送给我过。”
餐厅里的灯光散发出昏黄柔和的灯光,方清漪穿着藕色的家居服,头发扎出低马尾束在后颈。向葵撑着下巴,瞥见她露出来的白皙脖颈里,浮着翩跹暧昧的红晕。
向葵忍不住:“你们好激烈哦。”
方清漪不明所以:“什么?”
向葵指指她的脖子,一脸无言以对的羞愧,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里溜出来:“草莓印哦~”带着暧昧的促狭。
方清漪要笑不笑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别的男人留下的草莓印呢?”
向葵傻眼了。
方清漪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饭就钻进厨房洗碗去了。
洗完碗,回到客厅,见向葵还是一副傻愣着的表情。
方清漪叹了口气,“再不吃饭,饭就凉了。”
向葵眨眨眼:“你有别的男人了?”
方清漪懒洋洋:“我一直都没有男人。”
向葵:“容总不是你的男人吗?”
方清漪:“不是。”容屹是条疯狗。
向葵开始好奇了:“度假村里,你和容总肯定发生了什么,对吧?”
静默稍许。
方清漪手拿着遥控器,寻找想看的电视节目。
房间里响起遥控器的按键声,“咚咚咚”,沉闷,枯燥。
久到向葵以为等不到她的回答,打算放弃时。
蓦地。
方清漪清冷的嗓,徐徐道:“你想结婚吗?”
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向葵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想啊。”
“那你会和一个,明知是不婚主义的男人,谈恋爱吗?”
“不会。”向葵断然,“不是一条道的人,不要互相折磨。”
折磨。
这词令方清漪笑了下。
“你是不婚主义吗?”向葵疑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不是,我对婚姻不排斥。你也知道的,我差点儿就结婚了。”
提及此事,向葵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艰难维持着笑:“这事儿就别提了吧,很晦气。”
“联姻是很常见的,如果我父亲需要,我可以联姻。”方清漪看得很透彻也看得很淡,“我对婚姻的想法很简单,和没有感情的人结婚,需要对方的时候结伴出席,其他时间里各过各的。”这也是所有联姻的现状。
“如果是因为……爱对方结婚的,”方清漪眼里有向葵辨不清的东西在,“我不是不婚主义,我是不恋爱主义,我不认为世界上有坚定不移的爱。”
爱是当下永恒的另一种解读便是——
爱随时会变。
怀胎十月的母亲,都能在生下她的第一时间抛弃她。
得知有她存在之后,亲生父亲隔天就能消失不见。
养父确实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但在她和她的母亲之间,他还是选择听陈芝荷的话。
世界上最无私最坚定的当属父母的爱,可方清漪觉得父爱母爱是世界上最自私的。自私到,让她都不再相信爱,也不愿意相信,真的会有人坚定地选择她。
至死不渝的爱是流传于千古的美好传说,现实是俯拾皆是的背叛与放弃。
向葵听得云里雾里,迷雾中抓到了什么。
“你是怀疑容总对你的感情吗?虽然我经常吐槽他,但是我可以拍胸脯和你打包票,容总的私生活真的非常干净。不要说和女的来往了,他身边压根没女的。”向葵在容屹手底下工作这么久,对容屹的了解比外界的人对他了解更甚,“我不是偏向他,我只是说句公道话。”
“我没有怀疑过容屹。”方清漪扬眉,展颜一笑。
客厅投影幕布放映着一部文艺爱情片,日本电影的滤镜色调总是那样的唯美,以构造氛围为主。
清新唯美的色调晕在她的脸上,映在她的眼底,向葵却在她浅棕色的瞳仁里见到一抹类似于遗憾的失落。
“我在容屹十九岁的时候遇到的他,当时的容屹还不是现在这个享誉南城的容四公子,所以当时的我有充足的自信,认为我是他遇到的最优秀的女人。”
“现在不一样了,容屹是高高在上的容四公子,他见过太多的风景了,也见过太多女人了,比我优秀的多了去了。更何况——”
大抵是所有姐弟恋里的姐姐,都会担忧的问题。
“——他还年轻,他的人生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他终究会意识到,我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特别的,更不是和他最相配的。”
国庆七天假期。
方清漪用了六天的时间,反复思虑,不断斟酌,最终得出的结论。
向葵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放心大胆地发言,毫无顾虑地说:“可是他现在喜欢你不就好了吗?人生又不是规划书,得按照规划书里的计划一步步走,人生本来就是变化莫测的啊。”
“是啊,人生是变化莫测的。”
方清漪笑得更开怀。
向葵看着她的笑,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她在方清漪的笑里,看到的是对她的话的赞同,与此同时,也是对她话里的进一步肯定——爱情也是变化莫测的。
“……但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你就是和容屹最配的。”她都敢直呼容屹的名字了。
“放在以前,我也这么觉得。”方清漪摇摇头,“现在不是了,不是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电影没有因为她俩戛然而止的对话而停止放映,屏幕里,女主和男主共赏烟秀。烟秀结束后,二人顺着人群走动,嘈杂人声中,他们的对话日常,又温馨,带着甜,又尝到几分苦。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遇见,就是在这里。”
“记得。你那天穿了条白裙子,很漂亮。”
“抱歉,本来打算穿那条裙子的,可是我没有找到……已经过去十年了,那条裙子估计已经在无意间被我扔了。”
“真可惜。”
“嗯?”
“我说那条裙子,”男主说,沉默几秒,又补充,“还有我。”
“你还是你。”女主歪头,眼里沁着泪,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男主亦然。
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和平分手,每一段感情走到最后,要么伴随着极致的爱,要么伴随着具有分离意味的极致的残忍。
“我们都还是我们,没有改变,但我们为什么就是不爱了呢?”他问。
是啊。为什么就是不爱了呢?
曾经的海枯石烂被镌刻在记忆里的海,天长地久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回忆。爱是那样的脆弱,是那样的不堪一击,过了十年,深爱变成不爱。
电影名是悲剧片,放映到这里,接近尾声。
男女主在一起十年,最后选择和平分手。女主找不到十年前穿的裙子,也在无意间把十年前爱过的人由深爱变成了不爱。
向葵不喜欢看悲剧电影,早早离场。
方清漪留在客厅,一个人静静地将这部电影看完。电影定格的最后一幕,是烟盛放过后,漆黑的夜空,全然无方才的璀璨繁华,偶尔几颗孤零零的星点缀其中。
让方清漪想起五年前的那年盛夏——
二人已经接吻数百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方清漪手机亮起,容屹以为是他的手机,拿过来一看。两三秒的工夫,便将锁屏界面显示的消息收入眼中。
【方大小姐,离容家那私生子远点儿行吗?帅归帅,但始终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容屹?”怀里的方清漪见他盯着手机不语,嚇笑了声,“谁给你发表白信息了吗?这么烦?”
“没有,拿错手机了。”容屹把手机扔给方清漪,同时,松开搂着她腰的手,欲离开。
方清漪接过手机,不用解锁,就看见了许秋发来的消息内容。
她脸色微变。
察觉到容屹要走,她忙拉住他:“跑什么?”
容屹:“你说呢?”
方清漪明知故问:“我怎么知道?”
夏日的夜风带着燥热,吹拂在二人拉扯的手间。
容屹低垂着头,神情晦暗难辨,忽地,他扯了下嘴角:“你不该和我有交集的,方清漪。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私生子,我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二人的身份,是天差地别。
容屹骨子里滋长着傲慢,现实又将他踩于泥沙之下。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容屹。”方清漪朝他勾勾手指,容屹轻易被蛊惑,凑近她,听她在自己耳边低语,如羽毛般拂过自己的耳廓,柔软,惹得他心痒。
然后,他听到她说:“——我和方正邺没有血缘关系,你是私生子,我是私生女。我们两个,是最般配的,懂吗?容屹,不许耍脾气了,乖一点儿。”
记忆里,那晚的星星很多。
方清漪侧头看向窗外,人们都贪恋城市里的霓虹灯光,星星被打入冷宫,再难寻觅。再也不复五年前,星光繁密的夜晚。
万物瞬息万变,容屹也变了。
没有人敢对他指手画脚,说他是私生子。
方清漪和容屹,也不相配了。
方清漪总算体会到容屹五年前的心境了,也意识到,原来容屹五年前就已经喜欢上她了。不同于她兴之所起的喜欢,他的喜欢,是可以自然而然过渡为爱的。
容屹,你可真是命好,熬了五年,苦尽甘来了。
现在受苦的,是方清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