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了了走去梳妆镜前,边梳着发尾,边问道——
“以前也没见你收集过这个,今日是怎么了?又跑哪学儿的?”
“三姑娘屋里的鹂娟呀,她每日都收,我瞧着稀奇,今日就跟她一起去了。”
三姑娘,林瑾兰啊
林了了一听,手上的动作立刻便慢了下来,平展的眉间不自觉的蹙起——
“子柔,往后你离二房的人远些,尤其是三妹妹屋子里的人。”
子柔眨了眨眼,看样子是没太明白。
这是林了了为数不多在背后说人,不是她想说,而是没办法,这林府瞧着不大,可里面的这些烂事,却让人不得不防——
“我觉得林瑾兰不是好脾气。”
子柔是被吓怕了,一听这话,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姑娘,您的意思是,她想害您?!”
“害不害的不知道,不过.咱们防着点总归没错。”
林瑾姝被关了小半个月,期间柳惠一直求情,可林偲远这回一改往日的软耳根,摆出一副主君的巍然姿态,直到老太太让陶嬷嬷传话,林瑾姝才终于被放出来。
其实也不怪林偲远不肯理会,林瑾姝这事闹的实在太丢人,如果只是发生在府里还好说些,偏偏是在闻香楼,那可是京都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事情刚一发生,便传了出去,就连翰林院的同僚都知晓了此事,好在大家顾及同僚之情,谁也没在自己跟前提起,但.那些嘲讽的目光,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的神态,更是诛心。
林偲远气的别说林瑾姝,柳惠他都不想看见,这段时日全宿在跨院的书房里,但凡哪个下人脚步声大,都得被狠训一通。
从柴房里被放出来的林瑾姝,整整瘦了三四圈,先前圆润饱满的小脸,现下干干瘪瘪,眼睛的神采都黯淡了,这些日子她不知哭过多少回,直到此刻眼睛的肿都没消下去。
“母亲.”
“我的女儿啊”
柳惠见林瑾姝这般凄惨,心都要碎掉,可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拉着林瑾姝去跨院的书房门前跪着
林偲远被外头惨兮兮的哭声,哭的头疼,正想破口大骂把人赶回去,不想却见到一副凄惨相的林瑾姝,到底是长在身边的亲骨肉,他对这个孩子用心,比旁的都多,气归气.疼也是有的。
“你知错了吗?”
“爹爹,女儿知错了.”
一哭一跪再一磕头,林偲远便将她扶起身,他劝自己,罚都罚了,难不成真要她去死?
如此这事终于翻篇。
“还真是亲疏有别呐。”
云霞居的正房里,齐大娘子摆弄着屋子里的青松,不多时周围地上,便落了许多枝叶。
“说是在书房门口跪着,一直哭,大老爷没压住,这不就翻篇了。”姜妈妈提起水壶,往盆里浇了些水。
“也不知道这柳惠是有什么本事,怎的就把大哥拿捏的这般轻松。”齐燕把剪子往托盘里扔去,转身走到架子前,净了净手。
“所以说呀,这夫妻间还是得两厢情愿,当初柳惠不就是大哥自己求来的嘛。”
姜妈妈见自家主子,神情黯淡,便接话道:“也不是您这样说的,您忘了孙大娘子在世的时候了?大老爷这是宠妾灭妻啊。”
“也对.她当年不过是个妾。”
姜妈妈走上前来——
“夫人,如今您可要多防着点那柳氏,二姑娘的那笔账,她定会算在您的头上。”
“她自己女儿做了不要脸的事,还好意思来找我?”齐燕不屑道:“有本事她就来,我与她可不一样,我行得正站的直。”
话音刚落,窗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不等她回头去看,那脚步声就闯进屋里——是林偲文。
姜妈妈下意识的往齐燕身前挪了挪步,随后才施礼道:“老爷回来了。”
林偲文在家清闲,就这么短短两个月,养出一身横肉,太师椅都快不够他坐的。
齐燕看向林偲文,心房不由得缩了缩——
“姜妈妈,你先出去吧。”
“是,夫人。”
待人走后,齐燕掸了掸衣裳,没什么情绪问道——
“不容易啊,知道回来了。”
林偲文长年混迹在烟柳巷,不着家是常事,偶尔回来才叫人稀罕。
“你少跟老子废话!银子拿来!”
“我哪有银子?”
“你当我傻,如今你掌家,还能没银子?”
林偲文撑着扶手站起身,他像只狗熊似的,粗壮的手臂仿佛一下就能拧断齐燕的脖颈——
“老子告诉你,别他娘的跟我耍招,否则老子休了你!”
拿到银子的林偲文心满意足的离开,姜妈妈忙不迭的冲进去——
“夫人!”
齐燕死死地扯着衣裳,一旁的红木匣子倒扣在桌上,连个铜板都没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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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头的儿子好了,虽说还是与健康人有异,但最起码身子能站直,看上去也是正常人的模样,父子俩千恩万谢,逢人就说文善堂有神医,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街坊邻里是亲眼瞧着老徐头儿子的罗锅消失的,一传十十传百,文善堂有神医名声算扬出去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每日寻医问药的立马就增多起来,林了了之前定的坐诊时辰完全不够用,可她又不能直接抛出身份,只好在看诊人数上有所限制,并且另立规矩——
先救急再救重,其余等之。
吴春生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他志不在此,能保住祖宗基业,就已经烧高香了,还常劝林了了,要是什么时候打算开医馆,一定要优先考虑自己这边。
两人有说有笑,却惹得另一人不高兴。
陆羡在马车里,静静的瞧着她,既不上前也不叫她,要不是吴春生提醒,林了了都不知道她来了。
自打两人的关系定下,只要林了了坐诊,她都会来接她。
“你来了~”
林了了登上马车,第一件事便是将头顶的帏帽摘下,然后端起方几上的茶盏,狠狠的灌上一大杯。
今日,也不例外。
只是她喝一口,眼中便晶亮起来——
“酸梅汤?!”
天气渐热,这是陆羡专门让人换的,就为了给她解渴,想着再过些日子天气再热些,便拿些冰镇一镇,到时候更爽口。
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光了,瞧着空了的茶杯,林了了才想起来——
“你喝了没?”
“喝了。”
这语气不对啊林了了抬眼,就见陆羡表情冷淡,按照平常她这个时候该过来拉自己的手才对.
林了了歪着头凑过脑袋——
“你不高兴啊?”
说着,伸手去捏她的脸蛋——
“怎么了?跟姐姐说说啊~”
陆羡拨开她的手,斜昵去“咱俩到底谁大谁小,一天到晚装姐姐这么有意思啊?”
林了了被她一句话噎回来,愣了愣——
“你你干嘛?咱们之前不也这么玩吗?”
“我今日不想玩了。”
陆羡冷言冷语,她是长得好看,但就算再好看,丧着脸的时候都让人没法赏心悦目。
林了了默不做声,半晌后——
“那我以后不这样了,你别生气。”
陆羡眼底闪动,手指不自觉聚拢——
自己这是怎么了.
倘若心中有了记挂的人,那便无时无刻都念着她。
陆羡就是如此,即便她不愿承认。
一连几日,她都遇见吴春生与林了了说话,陆羡醋海翻腾,恨不能冲过去把那人揪出来扔进护城河去。
她不是喜形于色的人,但不知为何.只要跟林了了沾边儿,她就会冲动到不能自控。
“主子.”
青时青钰见自家主子脸色阴沉,再看向对面文善堂里的林大姑娘,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冒出心头儿。
果不其然——
下一刻,陆羡铁青着脸走过去。
但不是走向林了了,而是走向吴春生——
吴春生不认得她,但见过她,是那个长得极好看的女子,不过.怎么有点凶啊?
“你这铺面卖吗?”
“.”
不等吴春生回答,林了了先推了推她——
“你做什么,这是人家祖宅。”
陆羡阴恻恻的望向林了了,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她的怒气,林了了眉头一紧,忙将人往马车里拖,却还不忘扭头跟吴春生交待,明日别忘煮养生茶。
吴春生哪知道怎么了,立在原地点点头,心里不由发憷,自己没惹她吧?
“你做什么?看把人家吓的。”
在林了了眼里,吴春生跟子柔一样,就是个孩子。
但这话落在陆羡的耳朵里,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并且相当刺耳——
“怎么?你心疼啊?”
“.”
林了了愣了一下,立马就反应过来,脸上表情哭笑不得——
“你说什么呀你——”
“在你眼里是不是随便同哪个男子都可以这样亲密?”
“陆羡,你误会了”
“我亲眼看见也叫误会?”
“.”
“林了了,我真是一点都不懂你了。”
陆羡攥紧拳头,喉咙滚了滚——
“我觉得也许我们太仓促了,毕竟我也娶不了你。”
“陆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林了了不想吵架,每次吵架都会让她心情不好,她缓了缓情绪,想要再说什么,可陆羡却别过头,完全不想交流的模样,以往的恋爱经验告诉林了了,这个时候大家都要冷静——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林府门前,林了了到底比陆羡年岁大,行事方面要沉稳——
“陆羡,你可以吃醋,但是别说伤人的话,还有.别胡思乱想。”
成年人的处理方式总比少年人要成熟。
看着林了了冷静的样子,陆羡垂下头去,不知是懊恼还是别的什么.
是夜——
林了了想着白日里陆羡的冲动,翻来覆去睡不着,自己是不是太冷静了?
万一她真要分手怎么办?应该哄哄她的
好不容易找到个女朋友,什么都还没做呢
可是,她也很莫名其妙啊,怎么会觉得自己跟吴春生,那家伙就是小屁孩好不好??
林了了越想越不安,看了眼窗外夜色正浓,盼着天赶紧亮,然后赶紧去哄她
唉——要是有手机就好了。
她睡不着,索性睁眼数羊.
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刚闭上眼,就听身后哐哐两声,迷迷糊糊扭过头——
一张人脸乍现床边——
“啊——”
“是我!”
林了了的胆差点吓破,一把掐住这人的胳膊,发狠的拧了个圈——
低吼“陆羡!你要死啊!!吓死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