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那日你怎的会去闻香楼?”
“是王三公子给我递了字条,女儿本不打算去的,可那字条上说一定要来,女儿这才赴约,谁承想会出了那档子事。”
“这个王三,还说自己是什么将军府的嫡孙,呸!简直无耻狂土!”柳惠咒骂,又问:“去就去了,怎会与那姓齐的碰到?”
“女儿不知道”林瑾姝啜泣不止,脑子里全是她被齐大娘钳住手胳膊的样子,当时她吓的浑身颤唞,眼前一片空白,连自己是如何被拉回府的都不记得了“我当时从楼梯上摔下来,正想往外跑,结果一抬眼就看见她了.”
“一抬眼就看见她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这分明是被人算计了!”柳惠咬牙切齿“她如何会知你的行踪?”
话落,林瑾姝猛地攥住自家母亲的衣袖,手指用力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是瑶芝!一定是她!我与王三公子的事情只有她一个知道!那张字条也是她递给我的!”
林瑾姝睁圆眼睛,那神经的模样,仿佛中了世间最厉害的毒“一定是那个小蹄子,自打书箧里出了黑蛇的事情,我就觉着她不对劲儿,如今看来除了她再没别人!母亲,您可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这个贱蹄子!我饶不了她!”
此刻的瑶芝早被五大绑扔在废屋里,出了这事儿,她一个贴身婢女自然逃不了,她不怕打也不怕骂,只盼柳惠母女能行行好,绕过她一命。
可惜事与愿违,阎王殿里的催命符已经送到门前,想逃都逃不掉。
趁着夜深,荃娘吩咐两个靠得住的小厮,将人裹了草席扔去了乱葬岗。
带回到琴瑟轩,柳惠正用着安神汤,一只手抵在太阳穴不停地揉着。
“夫人,那小蹄子已经处理了。”
“嗯。”
荃娘上前替柳惠揉头,期间狐疑道——
“夫人,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都这时候了,有什么就说吧。”
“是,那奴婢就斗胆了。”
荃娘倒吸了口凉气——
“夫人,您说王三公子真有这么傻吗?给七八家的姑娘全递了字条?他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添堵嘛。”
这一点也是柳惠想不通的一点,可如果是有心人故意设局?那会是谁呢?又是为什么呢?
“你下去吧,我乏了。”
“是,奴婢告退。”
一夜天光,林了了又回到了之前赖床的情况。
她扯着被子蒙住脸,挡住外头刺眼的日光,听见推门声响,便恹恹怏怏的叫唤——
“子柔,我昨夜没睡好,不想去国子监了,今天能不能请假啊?”
换做以往,还不等她说完,子柔早急急的跑来了,可这回却连应她都没有应一声,林了了觉得奇怪,便扯下蒙在脸上的被子抬眼去看,顿时就没了睡意——
“你怎么了?”
林了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拧着眉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子柔,她的眼睛红红的,眼底含着泪——
“谁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那你这是.”
“姑娘,瑶芝死了。”
一道惊雷劈下,林了了觉得自己的天灵盖被掀开,噼里啪啦七荤八素,像被扔进油锅,全炸一遍。
“谁你说谁死了?”
“瑶芝,二姑娘身边的婢女,您见过她的。”
“她怎么会.”
林了了的脑子里闪过许多回答,病死的、累死的、失足摔倒跌死的,可她不是三岁孩子,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猜不透——
“是因为林瑾姝的事?”
子柔咬着腮帮子点点头“昨夜里被打死的,柳大娘子真狠,这事根本和瑶芝没有关系,明明是二姑娘自己不检点,做了这种辱没脸面的事,却把罪责推在一个婢子身上,姑娘您不知道柳惠母女有多狠,那瑶芝的脸都被毁了。”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荃娘让人把瑶芝扔去乱葬岗,瑶芝虽是林瑾姝的婢女,但平日里却从不仗势欺人,与下人之间的关系都还不错,两个小厮实在于心不忍,到底是个人,又不是小猫小狗,真抛在乱葬岗,不等明日估计连尸首带骨头怕是就都没了,于是就地刨了坑,将人暂时先浅埋着,看看有没有平日与她关系好的,大家伙凑凑,好歹弄口棺材立个墓碑。
这是杀人!
林了了的肚子瞬间激涌起一连串法律说辞,可这些话在喉咙口走了一圈,最后却又转回了肚子里,始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片刻后,只有一声微弱——
“是我害了她。”
“姑娘,这怎么能是你害了她呢?!这分明是柳惠母亲心狠手辣!”
林了了垂手盘坐在榻上,神情悲怆“如果当时我能再想周全一些.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人命如草芥,自己总算是明白了。
“姑娘,这跟您有何干系?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谁也没想到二夫人能撞见此事,况且大房里死人是常发生的。”
林了了摇了摇头,赤脚下地,从红匣子里取出这段时间自己攒的银子——
“子柔,你把这些拿去,好好的将瑶芝安葬,活着的时候无依无靠,死了总要有个归宿。”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一股悲伤涌来,林了了有种说不出无力,从没有如此厌恶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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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瑶芝的事,林了了没了往日的神采,她似乎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一连几日不仅同国子监告假,就是文善堂她都没去了,就窝在屋子里,躺在床榻上,裹着被子,饭也吃的很少,年轻人新陈代谢快,稍一吃少睡少,脸上立马就能清减一圈,林老太太心疼孙女,来瞧好几次,见她不肯吃饭,便蹙着眉吓唬,硬是让林了了多用了半碗。
国子监里,陆羡望着前面空空如也的书桌,总觉得差了什么,低头摩挲指尖,才发觉是少了一个‘皮猴子’的笑,以往林了了在的时候,动不动就会扭头,有时能与自己撞在一起,有时撞不到,可每回.自己都知道她在偷看。
滚了滚喉咙,陆羡眉间忧郁,那日过后她便后悔了,不该那么冷淡的,最起码该同她说些话,她一个姑娘,敢做这些,肯定是思虑再三,自己那样估计是伤着她了。
林瑾珍老实的趴在自己书桌前写字,写着写着一道颇具侵略性的目光忽然投了过来,她浑身不自在的耸动肩膀,好半晌那目光却也没有挪开,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去——
是陆羡,笔直的站在旁边。
林瑾珍从未真正看过陆羡,这人无论是身份还是样貌都太过张扬,林瑾珍觉得自己连她衣角处绣的那朵都比不得,磨磨唧唧怯怯懦懦,囫囵从口中吐出四字——
“陆姑娘好。”
陆羡薄唇翕动——
“你大姐姐呢?为什么不来国子监?”
“大姐.姐病了。”
“病了?什么病?”
什么病?林瑾珍在脑子搜了搜昨夜她才去看过,好像没说什么病不过大姐姐一直捂着胸口——
“.心病”
撞钟一响,林瑾珍猛地站起来,她想走,可又怕陆羡,揣着手竟左右为难起来,那模样着实让人无措,陆羡觉得自己要再问下去,说不定她得哭,没办法的点点头——
“多谢。”
话落,林瑾珍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嗖的冲出去。
陆羡纳闷,自己说什么?她怎么怕成这样?再想想林瑾禾的胆子,姐妹俩真该相互匀着点。
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
她方才说什么病来着?
心病?
这边,林瑾珍回府就去了槿澜苑,这会儿林了了斜靠在床头,正吃着八宝粥,见她来了,忙让子柔再去盛一碗——
林瑾珍不是来吃八宝粥的,可她说话慢,子柔把粥都盛来了,她嘴里的话还没出来。
“大姐姐陆.陆.”
“你瞧你又急了不是,慢慢说。”
林了了往碗里又添了勺白。
“陆羡!打听你!”
林瑾珍蹦豆子似的,终于蹦出来。
叮的一声,林了了手里的白瓷勺碰到了青瓷碗的碗边,刚入口的莲子瞬间咬破——
“她打听我做什么?”
林瑾珍并未瞧出自家大姐姐的异样,认真摇头“问你.怎么不.上学。”
“那你怎么说?”
“病了。”
“那她怎么说?”
“什么.病?”
“那你如何回答她的?”
“心病”
林了了脑子嗡的一下——
要命
手掌拍了拍额头——
谁来救救我.
“姑娘!陆姑娘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