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三章合一
陆羡一脸莫名其妙, 忍不住伸手敲她的头——
“你又在乱想什么?我是问你是不是来葵水了?”
“啊?”
林了了傻了.不是要亲自己啊.
陆羡向后退了两步,闷声道:“青钰说,女子来葵水那几日心情会烦躁不定, 我看你就是这样.喜怒无常。”
林了了愣了几秒——葵水啊好像到现在还没有来过。
“你来了吗?不对呀你日子还没到啊。”
“我来什么!分明是你要不然.你干嘛不理我, 还赶我走。”
说道最后, 陆羡的声音几乎没有。
林了了看着她,一种无力感忽的涌上心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我不是赶你,我是.”
两人就这么抱着,林了了右肩枕累了,就换枕左肩,陆羡像个任人摆动的木偶.不对应该是洋娃娃,精致的洋娃娃。
被占便宜,不能怪我。
“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想抱抱。”
“好啊。”
“嗯?”
林了了越抱越紧,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听她问这话时,竟还用脸颊在她的肩膀上蹭了几下。
两人身高有悬殊, 林了了的头恰好枕在她的肩上, 陆羡张开手臂, 向来灵巧的手,一时间竟无措起来。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藏着掖着算什么朋友?!”
“是什么?”
“陆羡.”
除了明玉,没人抱过自己, 陆羡不习惯与旁人亲密,就算一起长大的沈宜, 也未曾这样过。
“谁欺负你告诉我,你爹、你继母还是你妹妹?”
“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你在这儿啊,我以为你走了。”
“不知道,偶尔有几天就会很丧”
陆羡啊陆羡,瞧着挺精明的怎么被占便宜都看不出呢。
原本两个女子相拥并没有什么打紧,只是她们两人的反应都太奇怪,尤其是现在这样,装的若无其事。
陆羡搭在林了了腰间的手,忽然紧了下——
意外的是, 陆羡并不抗拒
不抗拒她
林了了头顶的发香, 不住的钻进鼻腔,陆羡喉间滚动,出奇的好闻。
“.”
是谁说的朋友之间可以随便抱?
好像是高中喜欢过的一个直女。
“陆羡,你在里面吗?”
“.”
陆羡哪能猜到林了了的心思,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心里难过——
她果然不懂。
“我能抱抱你吗?”
来人是沈宜,即便两人分开的够快,她还是看见了。
话落,关着的房门突然被推开,陆羡跟林了了像弹簧似的,立马松开。
“你不知道吗?心情不好的时候,怀抱是可以缓解的。”
她偏过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耳廓上的那颗痣,仿佛落在心底,相较之前生硬的语调,此刻柔和不少——
可是又特别享受,见她第一面就喜欢,往后见的越多心里越放不下,宝意的事的确让自己醋意大发,可还不至于到要赶她的地步
林了了她抓着陆羡的衣裳,眼睛盯着她下颌流畅的线条——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那你以后心情不好就都来找我,我我给你抱。”
骨头硌着骨头,明明有点疼,可陆羡却觉得浑身发软,原本僵在半空的手臂,也慢慢地放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间,环住。
林了了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无耻,她仗着在另个世界多活的年岁,堂而皇之的骗抱,被骗的人,居然还傻乎乎以为自己是不是受欺负?
林了了听出她咬牙的声音,嘴角勾起——
朋友
林了了的思绪猛地一沉, 像是从什么地方被捞回来, 混乱的脑子也跟着清醒起来——
默默在心里说:我赶过你了,是你自己又找来的。
林了了的思维跳转太快, 前一刻阴云密布, 后一刻风和日丽, 陆羡明显跟不上, 怔楞着目光看她,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随即柔软的身子就扑进了怀里。
林了了笑了——傻子。
林了了还没有胆子当着其他人的面,明目张胆的吃豆腐,再看陆羡,一张脸红的像树上熟透的柿子。
“阿姊。”
沈宜看向林了了——
“这位是?”
“林府林大姑娘。”
陆羡抢在林了了之前,替她先说了。
林了了有点热,眼睛也不知往哪看。
沈宜瞧出她们俩的不自在,善解人意道:“那你们说话吧,我去旁边的屋子歇一歇,方才马球场太闹腾。”
“好。”
待沈宜离开,陆羡朝林了了看去,疾步走到她身前——
“她是沈国公府的沈宜,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是我阿姊。”
陆羡抠着手指,此刻的模样有点憨——
“你”
“嗯?”
“你心情好点没?要是没好你.你可以.”
“好了。”
林了了不等她说完,就将她打断,看了眼半敞开的门板——
“陆羡,我得走了,要不然一会儿子柔找不见我该着急了。”
“嗯。”
陆羡说不上自己现在的情绪,有点失落吧,尤其是她说自己要走。
林了了走出屋子,步子很急,可没几步她就觉得不对劲,腹部突然涌出一股热流——糟了!
“陆羡!”
陆羡情绪低落,猛地一嗓子,竟将她吓了一跳——
抬头看去——
林瑾禾一手抓着门板,一手捂着小腹,冲自己牙咬切齿,恨恨道——
“你个乌鸦嘴!”
“.”
“还愣!我来葵水了!”
古代可没有卫生巾,林了了欲哭无泪这要是透出来,自己可就出名了。
陆羡也懵了,没这么巧吧。
她跳出屋去,朝林了了蹲下`身子。
“你干嘛?”
“上来,我背你。”
林了了不知自己该哭还是笑,扬手在这人的后颈上拍了下——
“谁要你背,我要月事带!”
陆羡这才算反应过来,立马站起身,急急的道:“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一般情况下,大户人家的小姐闺阁里,月事带这种东西,每月都会新备上好几个,房里针线活过硬的丫鬟,总会在月初或者月末时缝制,选质地丝滑的绸缎,将里面塞上,再用针线密密锁住,等主子来葵水时,能够及时续上。
陆羡等在门外,时不时朝门里伸耳朵,直到屋里的脚步声走近,她才忙又退到台阶下面,背着手佯装自然的模样。
来的人不脸红,没来的那个却红了脸。
林了了看着她,眼底笑意藏不住“走吧。”
陆羡不敢抬头“好。”
一到马球场,子柔果然在找林瑾禾。
她站在远,又只瞧见背影,心中大惊,自家姑娘怎么同个男子站在一起?还.还贴的这么近!
子柔护住心切,唯恐是哪家的浪荡子对自家姑娘图谋不轨,握紧拳头便直冲过去——
“放开我家小姐!”
话落,扬起胳膊劈下去,陆羡没防备,子柔又是从身后冲过来,她被一道猛力,撞个踉跄。
“子柔!”林了了也吓一跳,急忙扯住这个傻姑娘“你看她是谁?”
“她是.”子柔看清旁边的人脸,顿时将嘴闭上,把登徒子三个字换成“陆姑娘”
“陆姑娘您没事吧你怎么穿成这样,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坏小子欺负我家”
子柔越说越心虚,刚想伸手去扶她,却被自家姑娘抢了先。
“哪家坏小子敢这么大胆?”林了了伸手展平陆羡起皱的衣襟,不知为何含笑的目光里蒙上抹羞涩“方才多谢了。”
说完,拉着子柔“走吧~”
林了了腿脚跑的轻快,陆羡的眉头紧了紧,两片薄唇上下翕动——
“不要跑慢点走.”
眨眼,林了了已经跟子柔跑远,直到快靠近凉亭,才慢下来——
“姑娘,您方才去哪儿了?”
林了了覆在她耳边,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子柔。
“啊!”
“嘘”
子柔握紧林了了的手“陆姑娘,真是大好人。”
凉亭里,只有林瑾兰、林瑾玥跟林瑾珍三人,林了了有些好奇——
“林瑾姝呢?”
“不知道,刚刚好像还在这儿。”
林了了目光随意扫去,王三公子好像也不见了。
这傻姑娘,该不是自己送上门去了吧?
正思索着,一个身穿绿衣的婢女从凉亭外走来,径直停在林了了面前,欠了欠身子施礼——
“林大姑娘安。”
林了了不认得她——
“你是?”
那婢女将托盘放在旁边空置飞来椅上,轻声回道“是陆姑娘吩咐奴婢来的。”
陆羡?
林了了的疑惑还未说出口,一股红姜汤的味道便冒了出来。
“请林大姑娘慢用。”
“这陆姑娘还真贴心。”
子柔说道。
林了了捧起姜汤,小小的抿了口——
这么会讨女孩子欢心?也不知道那个宝意有没有喝过?
“是吧,的确挺贴心的。”
当夜,羡园。
陆羡躺在床上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白日里,她跟林了了抱在一起的画面,两只胳膊不由自主的环住肩膀——
“唉”
长叹了口气——
“她要是天天都心情不好,就好了。”
三月的春风吹来了燕子,吹红了桃,也同样吹动了姑娘们的芳心。
林了了有种像谈恋爱,又不像谈恋爱的感觉.但这种说不清的小暧昧却最能撩拨人心。
马球会之后,她与陆羡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层,这几日她在文善堂坐完诊,都是陆羡送她回去的。
马车里,两人的手只要不小心碰在一起,陆羡的肩就跟着要耸一下。
林了了有意逗她,便故意时不时的假装碰到,没几下,陆羡的耳朵就红了。
“你怎么跟个猴子似的?”
“猴子?有我这么漂亮的猴子吗。”
林了了抱住她的胳膊,头一歪就把脸靠了过去,打着哈欠“夜里老有猫叫,我这几日总睡不好。”
“那我把猫去给你抓了。”
“傻子,那都是野猫,你抓得完吗。”
“.”
“让我靠一会儿,我歇歇就好。”
/
北面的书房,是林偲远下值后必去的地方。
此处布局清幽,他是文人,平日最好文房四宝,总免不了要书些墨宝,柳惠知他心意,柳州的砚台,江州的狼毫,元州的玉纸,每一样都是最好的,这些东西就算是放到尚书老爷府里,也能排的上号。
柳惠衣着华丽,她对于妆容总是游刃有余,今岁与去岁似是没有变化,倒是又添一层风韵。
林偲远并为抬头,他专注于手里的笔锋,直到最后一撇完,才将笔置在笔架上,接过柳惠端来的茶水。
“老爷的字写的越发好了,回头妾身让人去裱起来。”
“那倒不必,随手写一写罢了。”
柳惠退到身后替林偲远捏肩,林偲远十分舒坦,瞧着差不多,柳惠便开口道——
“妾身娘家来信,说是我那表侄已经定了亲事,话说起来.姝儿还比我那表侄大一岁呢。”
林偲远听出柳惠的弦外之音,顿了顿——
“怎么?你有人选?”
“妾身哪里有什么人选,不过是瞧见有这喜事,跟老爷说一声罢了,况且瑾禾都还没有着落,我又怎么好替姝儿打算,万一母亲知晓,又道我偏心呢.可孩子们毕竟都大了,有些事还是要趁早考虑。”
她声轻雨细,含着笑意的眼眸尽显长辈般的慈爱,但若再仔细看去,却能瞧出她眼中的笑带着些许的漠然,无论如何都让人生不起亲近之心。
待她退出书房,刚回到琴瑟轩,早等在屋子里的林瑾姝率先奔了出来——
“母亲,父亲他怎么说?!”
柳惠瞪她一眼——
“没规矩!回去!”
屏退下人,拴好房门,柳惠又没好气的指了指她——
“一个姑娘家,比儿郎还着急,说出去叫人笑话!”她拉过自家女儿,认真询问道:“我且问你,你这般着急,该不是与那王三.”
“没有!母亲当女儿是什么人!”
林瑾姝攥着手指,眼眶微红,脸颊也浮起绯色——
“我与王三公子,止乎礼发乎情,只是.我们心意相通——”话说一半,她跑去梳妆台前,从奁盒里取出一枚玉钗“母亲,您看这就是那日在马球会,王三公子赠我的,倘若不是因为一个林瑾禾在上,他他早来提亲了!”
柳惠拿起那玉钗来回瞧了瞧,不过一支普通的青玉,若是普通人家,扔了也无妨,只是王三身后的将军府,让这支平平无奇的玉钗,多了分华贵加身——
“我没直说,只是让你父亲先替那丫头定亲,其余的事,等她订完亲,王三公子真正上门再说。”
“母亲.”
“嗯!”
柳惠瞪眼,林瑾姝立马不敢再多言,见状她便又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
“这几日你与那王三避着点,你听娘的没错,姑娘家对男子,不能太上心。”
“嗯,女儿知道了。”
翌日——
天色不好,雾浓云厚,大概是要落雨。
林偲远一早便去宁安堂,面上是请安,实际上却是与老太太商议林瑾禾的婚事。
他对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这里头儿有孙氏的原因,也有他自己的原因,毕竟若当初老太太没回来,或是回来的再晚些,自己的这个大女儿就被自己送去安总管的府里了,估计现在也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柳惠一吹枕边风,他的心思就动了,与其成天在眼前烦心,倒不如趁早把她嫁出去,往后过好过坏,那便是她的事,与自己再无干系。
“如今禾儿已过及笄,倘若再不议亲,恐怕年岁就晚了。”
林老太太在给林瑾禾议亲的事情上并没有意见,只是她奇怪,为什么林偲远会突然关心这个——
“你心里有人选了?”
“有,是儿子在翰林院的同僚之子,去年刚中了秀才,如今拜读卢夫子门下,依儿子之见,将来大有可为。”
林老太太不清楚林偲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这种事情总不好拂他的意
“有没有可为,不是你说的算,这样吧,让我见一见,若是能入我的眼,那我就同意。”
“母亲放心,绝对是一表人才。”
待林偲远走后,林老太太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说,他这又是唱哪出?”
陶嬷嬷揣着手“这谁知道,不过我觉着不太靠谱。”
“我也是。”
/
先前从文善堂回来,林了了在酒铺打了二两梅子酒,这会儿倚在软榻上,不时小酌几口。
她手托香腮,在屋子里四处瞧了瞧,随即又推开窗子朝外望去,这里的一切陌生又熟悉,她捏着眉心,来了此地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这般认真思量。
议亲的事情,林了了心里早就有预感,以前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能回去,所以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可现在或许回家只是心里无望的期盼。
倘若要一辈子留在此地,嫁人恐怕是自己逃脱不了的。
不管从前自己是谁,现在自己就是林瑾禾。
林了了心焦,以前亲爹亲娘都逼不了自己,现如今面对一群与自己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难道真的就要认命?
不知不觉,二两的梅子酒空了。
子柔见自家姑娘愁云惨淡,忍不住道——
“姑娘,您要是不喜欢那人,不妨去跟老太太说,奴婢觉得老太太不会请逼您的。”
“说了又怎么样,这个不成,还会有下一个。”
“下一个就下一个,总能遇着姑娘喜欢的不是。”
林了了默声不语,陆羡的面容从眼前浮出,怎么可能遇到喜欢的.
总不能直接告诉老太太,自己喜欢女的吧,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应该会被当成疯子关起来。
“你还瞧不出吗?这事的根儿不在我。”
子柔没懂自家姑娘的话,眨了眨眼楞在原地。
林了了索性把话说开“我一向归祖母管,即便要寻亲事,也不该是父亲张这个口,况且父亲的性子,也不是会管这事的人。”
“.”
“还不懂?”林了了冷笑“是林瑾姝想嫁了”
“二姑娘?”
“将军府的那个王三,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叫她昏头了。”
“您是说——”子柔猛地张大嘴,倒抽了口凉气“不能够吧,您怎么知道?”
“她的眼珠子都快扒人家身上了,就你看不出。”
林了了从软塌上起身,方才喝的酒,涌上几分微醺——
“她自己想嫁人,无端扯上我,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客气了。”
“姑娘.您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我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王三公子何许人也,将军府的嫡孙,如何会青睐一个籍籍无名林家女儿。
林了了不用深思,大概也能猜到林瑾姝是个备胎,毕竟玉钗到处都有卖的,随手拈一个送人,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既然林瑾姝要做梦,那自己就帮她把梦打碎。
“子柔.”
“姑娘您说。”
“你去打听打听,这个王三公子平日里,都喜欢去哪些地方。”
“哦哦。”
子柔连连点头,可还没有一秒,又开口问——
“姑娘,我去哪儿打听啊?”
“王三的婢女啊,他去国子监不都带一个。”
“哦哦,我知道了。”
婢女与婢女也不一样,都是做下人的,却还要比较你的府门高还是我的府门高。
子柔一个字没打听到,反倒生一肚子闷气。
揣着手,垂头跺脚的走回来——
“怎么样?”
“问不到。”子柔冲自家姑娘挤眼睛“她根本就不理我。”
林了了向她婢女看去——
嗬!她怎么不再把脸扬高点儿?正好鼻孔朝天。
“现在怎么办啊?”子柔问道。
林了了的目光从那婢子挪到王三身上,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如此行径,倒是引得另一人注意。
不等林了了想出办法,一道阴影忽的落下,如青松般挺拔,就立在自己眼前,一动不动。
林了了的目光慢慢向上移动——
陆羡
忽然,有了!
散学后——
“等等我!”
陆羡刚掀开马车帘子,身后的林了了屁颠屁颠的就跑来。
陆羡若无其事的与她对视,目光比平时有些冷——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