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昏君（7）

解决了河东河西的问题， 下一个就是边疆了。

大梁边疆苦蛮夷已久，蛮族为草原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住址，除了王帐之外的平民百姓都是走到哪里算哪里， 而且他们也并没有固定的粮食来源， 以往是用牛羊和大梁百姓换， 现在呢， 两国之间战事一触即发，边疆管理的非常严格，互市早就关了，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

大梁的百姓没有牛羊， 也就是在田间辛苦一些，自己多掏些力气。而蛮族的百姓就不一样了， 人可以不吃牛羊肉， 也可以没有牛羊帮助整理地块，但是人不能不吃粮食。

蛮族的百姓这会儿心里着急的很，家里的粮食很快就见了底， 再不去大梁境内换粮食，等到冬天来了， 他们就必须去往更遥远的温暖山谷，这其中路途上的吃用，到了地方之后人与牛羊的吃用，都成了他们目前心头最最要紧的事情。

可是眼看着互市早就关闭了， 这些年来他们两地的百姓都在各自官员的半睁半闭情况下交易着粮食和牛羊， 现在呢， 恨不得直接打起来， 那些官员们哪儿还能让他们去大梁境内换粮食啊！

年老的牧民脸上有着饱经沧桑的皱纹， 肤色黝黑，苦着一张脸，半晌定定的抬起头看向远方，那是大梁的国境。

再怎么着，就算他们这边的大人愿意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去换粮食，人大梁那边的官员可不一定，没听说吗最近两边又又又吵起来了，这回还动了手，不过幸好都是些兵痞子自己动的手，没有哪些长官大人们的吩咐，要不然，说不准这会儿就不在这里唉声叹气了，而是在逃亡的路上了。

牧民沉沉的叹了口气：“阿乌力！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阿大？”年轻的男孩不懂阿大为什么这么做，他们没有更多的粮食，如果现在不趁着丰收的季节去换些粮食回来，等到冬日来临的时候，他们又该吃什么用什么呢？

大梁境内繁似锦，物产丰富，土地极其肥沃，随便种下点种子都能够长出很多很多的粮食，往年他们统统都是从大梁那边换来的吃食。年轻的男孩想了想，很快明白了阿大的忧虑：“阿大，真的不能再想想办法了吗？”

冬日，本来就会有很多人死去，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又会有很多新的生命降生。这是天地之间的来去规则，老牧民看了他一眼，埋头去牵牛羊：“如果你想去，就去试试吧。”

蛮族暗探深入大梁多年，除了在西南边陲，也有可能在其他地方，不过是西南这边最为严重罢了。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城墙上的郑小将军沉默一会儿：“草原王帐想侵扰大梁，更有不臣之心，探子怎么说？”

两国或许要开战，这对大梁百姓来说是个噩耗，对蛮族的百姓来说，何尝又不是个噩耗呢。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需要大梁的粮食蔬菜衣服，而他们除了能够付出大梁需要的牛羊马匹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东西能够拿的出手。

双方可谓斗智斗勇，斗到了现在，最终的结果都还没出现。

“趁着战争还没有开始，我们现在离开，或许还能活下去。”

郑将军摇摇头：“消息传不过来，王帐那边是铁了心的要撕毁盟约，对他们来说，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一个理由了。”

“唉……”郑将军瞧着这一幕，缓缓的叹了口气。两国之间相安无事至少有二十年，王帐中的大汗换了一个又一个，始终都没能撕破双方盟约，可能到了现如今，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有了能够单方面撕毁盟约的能力。

“爹，蒋大人说了什么？”

实在没了办法，郑将军就只能关闭西南边陲与蛮族相通的道路。所有大路小路全部派人看守，不能有任何人在这些路上行走，如果在两地之间发现有人偷偷过去和蛮族的人见面，一律都被当成探子关到大牢里去。

“那倒不会，有身份证明户籍证明就没事，郑将军是不会随便抓人的。”年轻人说：“要不是那些该死的草原人想要入侵大梁，派了那么多暗探打探消息，咱们现在也不能过的这么小心。”

阿乌力点点头，飞快的朝着大梁境内跑去。

这个法子虽说有些极端了，但是确实管用，这段时间泄露出去的消息明显少了很多，大军的位置不再被呈报到草原王帐之上，他们也就能够在这场抓捕暗探的行动之中稍稍松了口气，歇息片刻。

原本可以登记进出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一队队士兵在把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哦？”郑将军随手接过来，对郑小将军说：“许是蒋帆又来信了吧。”

郑小将军在后边追：“爹，你走慢点，什么事儿啊那么着急。”

郑将军能打仗，但是对于这种不要脸的手段还是毫无还手之力，军中的几个脑子活络的军师天天被押在军营里想办法。

年轻的孩子还不知道，这会儿的情况已经变了又变，大梁已经不可能再心无芥蒂的接受他们的交易请求。

军事的重要可想而知，尤其是现在，在西南边陲，最靠近蛮族草原王帐的地方，王帐想侵入大梁，就必须从这里经过，王帐的人心里也清楚，西南边陲镇守的官兵，只是他们的第一道关卡。

现在他们换了个法子卷土重来，令人困惑的是，那些来大梁的探子都是一被抓就直接自杀，他们没有办法撬开这些人的嘴，更没有办法阻止他们自杀。

郑将军打开折叠着的纸张，刚看了两眼，就收起来放到怀中。

“将军！有京城信件！”

张家村村口处的大榕树底下，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年轻人问：“这的啊，那现在去城里岂不是要被抓走？”

甚至于马匹都是不能随意拿出来交易的，有战争的时候，马匹是非常重要的财富。因此牛羊可以拿去交易，但是马匹根本没有人敢去卖给大梁人。

由于蛮族长相与大梁人不同，蛮族多长脸大眼睛高颧骨，大梁的百姓原本与他们可以一眼区分开，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血缘混杂，早就有人长相与大梁人和蛮族人都有相似之处，混血通婚后代，城中并非少数。

自杀的毒药就藏在牙齿里面，稍稍用力，就能将毒药咬破，而毒药入口之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人就没了，毫无回天之力。

直到最近，军中事务有些又被泄露了出去，到底也追查不到源头，实在没有了办法，郑将军以及一众谋士天天坐在那里想，几个身体弱的谋士浑身带着一股药味，恨不得愁白了头发。

小卒歪了歪头，发觉身边的人纷纷已经关注别的事情，才放低声音，轻轻将人推出去：“快走吧，回家去，不要再来了。”

法子倒是层出不穷，但是关键是它得有用啊！没用的法子一想一大堆，士兵弄得人心惶惶。刚开始那些法子还能抓到暗探，后来那些暗探就学聪明了，他们想出一个法子，暗探就自己在这个法子的基础之上再找其他方法。

原先两国之间关系和睦的时候，互市开通，两族通婚，现在呢，这些通通都变成了王帐派出探子的掩护。

前些日子抓的探子里头，就有那么几个生在大梁长在大梁的两族混血。

等他惊讶的认出来那个士兵就是曾经笑着给他指路去买粮食的地方的人的时候，阿乌力有些惊讶。

阿乌力想进去，却被一个眼熟的士兵警告：“不要再踏入大梁境内。”

阿乌力看看城墙之上巡逻的士兵，又看看这与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场景，抿着嘴巴点了点头，飞快的跑了出去。

年轻的阿乌力脚步飞快，很快就到了边境。

“这段时间军中抓了不少探子，就算当众砍头也没办法阻止王帐那边继续派人过来。”

大梁境内有两族混血，他们草原中也有，两方数量都不少。就比如说大梁境内的那些人，几十年都住在大梁，说的大梁话，吃的大梁米面，户籍也是大梁，难道就不是大梁百姓了吗。

“不是蒋帆的信。”郑将军转头就走。

暗探深入大梁，尤其是边关之地，更是鱼龙混杂，血统杂乱。城中大梁百姓，不仅有大梁人与蛮族通婚留下的后代，更有其他族脉的血缘，说一句鱼龙混杂毫不为过。

可是同样的，有人能够忠心耿耿的认为自己是大梁人，也就有人能够认为自己是蛮族血脉，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也是，郑将军一向是个好人，旁人的话我不信，我就信郑将军的！”

“我也是，我也是……”

瞬间声音变得呜呜喳喳，吵闹极了。众人都在说自己相信郑将军，郑将军是个好将军。

很多年前，那时候的草原王帐也想撕毁盟约，还是郑将军去打退了，打服了那些人，这才又安稳了这么长时间。再久一点，二十年前，大梁与蛮族两相对立的时候，若非郑将军身先士卒斩杀蛮族大将，这二十年的和平也就办法拥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