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好办了,虽然仇门主是该死,但他还是有点用处的,这就死了,他的身体毛病还没解决呢。
杀死仇门主之后,仇初缓缓扭过头,望向了仇认琅。
仇认琅对自己的父亲死在眼前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坐姿都没变幻一下,掏出块帕子,丢给仇初,冷眼道:“恢复神智了?”
仇初很惭愧似的低下头,嗓音很轻缓:“恢复了,少主。”
溪兰烬瞅着这对诡异的主仆,又看看已经没有脑袋了的仇门主,想到仇门主临死前对仇认琅的那句厉喝命令,以及仇认琅的回复,若有所思地碾了碾小辫上的赤珠。
他之前只是随口一探,看仇认琅的那个反应,加上方才仇认琅的表现……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
汪长老和其他几个牵丝门弟子就没有仇认琅这么平静了,亲眼见到仇初杀了掌门,汪长老悲愤不已:“少门主,您在做什么,他杀了门主,他杀了你爹!杀了他,为门主报仇啊!”
几个弟子也呜呜哭着,随着汪长老呼喊。
仇认琅对那些声音充耳不闻,抚摸着小金蛇,盯着仇初不语。
仇初的头又低了一些:“费了点时间,才,挣脱束缚,对不起,少主。”
那边在大喊大叫,这边却平静到接近诡异的地步,仇门主的血没完没了地从石床上滴下来,滴滴答答地蔓延到脚下,溪兰烬往后闪了闪,有些烦躁地捏捏小狼的耳尖。
谢拾檀怎么还没回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听到声若有若无的哼声,是一道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嗓音:“太吵了。”
汪长老等人的怒喝声顿止。
溪兰烬猛然一扭头,才发现密室之中,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的又多了个人。
那人浑身上下都裹缠在绷带之中,连脸也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黑幽幽的眼睛,抬手一点,汪长老等人便齐齐倒地,生死已然不知。
注意到溪兰烬的视线,绷带人缓缓扭过头,与他对上视线。
那是双全然无神的眼,仿佛能将一切东西都吸进去的幽邃。
溪兰烬的心口冷冷一跳,从未有过的厌恶感和威胁感从心底冒了出来。
仇认琅见溪兰烬盯着的方向,立刻望过去,却没看到人影。
他对危险的预知极为敏锐,陡然意识到什么:“溪少主,你看到了什么?”
溪兰烬的手把两只小白狼往身后推,警惕地盯着那个人,缓缓道:“一个……缠在绷带中的人。”
两只小白狼很不听话,又窜到溪兰烬身前挡着,朝着那边暴躁不安地低吼。
听到溪兰烬的话,仇认琅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手中的金蛇化成了鞭子:“溪少主,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我父亲受托,炼制了一具没有神魂的傀儡。”
溪兰烬自然记得。
那是魔门和澹月宗内部一些人让仇门主制造的傀儡。
汪长老一开始就对他和谢拾檀报告,那具傀儡不见了。
而现在,那具傀儡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似乎是对仇认琅说话感到不满,绷带人抬起手指,点向仇认琅,语气里带着点天真又蛮横的不满:“谁让你打断我和他说话的?”
一股恐怖的气劲凭空弹出,虽然完全看不见溪兰烬描述的人,那股威胁感却充斥着周遭,仇初察觉到危险,飞身挡在仇认琅面前,手刚抬起来,便被气劲生生折断。
傀儡的身躯强悍无比,但那个绷带人只是随手一道气劲,就将仇初的手折断了。
溪兰烬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更多的熟悉感,朝前跨了一步,死死盯着他:“你是谁?”
“嘘,不要急。”绷带人似乎对仇初挡住他的攻击起了丝兴趣,竖起手指在唇边,“那么久不见,我也很想你……不过等我把麻烦的东西解决了,再跟你叙旧哦。”
听到这句话,溪兰烬意识到不对,当机立断提醒:“快走!”
“他们走不掉了。”
话音落下,绷带人已经出现在了近前,溪兰烬反手从储物玉佩里抽出一把宝剑,攻向绷带人的同时,也给仇初和仇认琅指示他的方位。
绷带人对溪兰烬的攻击视若无睹,只一心想要弄死仇认琅和仇初,注意到溪兰烬身边的两只小白狼,眼底掠过丝厌恶,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子:“除了你,谁也别想活着!”
听到这句话,溪兰烬脑中闪过丝模糊的熟悉。
好似在很久以前,也有个人坐在尸山血海之上,朝他露出个仿佛很天真似的笑容:“你不喜欢他们对不对?我把他们都杀光吧,除了你,谁也别想活着。”
脑子里陡然疼得不行。
溪兰烬的身形一顿,痛苦地按住额头。
绷带人的手按在仇初的左臂上,轻轻松松一折,视线转到溪兰烬身上,很疑惑地问:“我都帮你把那些很痛的回忆藏起来了,你为什么还要想呢?”
溪兰烬的脑子里有些混乱,喘熄沉重:“是你……”
眼见着仇初又一条手臂被折,仇认琅眼底寒光大盛,与仇初配合着攻向看不见的敌人。
绷带人低笑起来:“哦?这般主仆情深啊,这忠犬和你身边那条狗可真像。”
溪兰烬从紊乱的喘熄中拼凑出完整的语句:“别跟他打……快跑!”
他已经知道这具躯壳里装的是个什么玩意了。
“我说了。”绷带人笑嘻嘻道,“他们走不掉。”
他的速度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要快,陡然越过仇初,手并成爪,抓向仇认琅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是仇初又闷声不吭地挡了过去,整个肩膀被直直穿透而过,直接破碎了,他也没皱一下眉头,只是担忧地回头看了下仇认琅,似乎是担心他被波及到。
那一下太狠,看得溪兰烬眼皮跳了下。
若是这一击落在仇认琅身上,恐怕他的心脏已经被直接掏出来捏碎了。
似乎是对仇初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感到不满,绷带人的眼神冷下来,一把掐住仇初的脖子,嘭地一声,将他高举着拍在墙上,观察了他一下,轻轻哦了声:“你的核心在左心里,是吧。”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仇认琅头一次变换了脸色,猛地抽出鞭子,怒喝道:“住手!”
溪兰烬眼神一厉,提剑而上,将全身灵力倾注在宝剑之上,拼尽全力朝着绷带人刺去一剑。
“咔”的一声与“噗嗤”的轻响同时响起。
绷带人弹飞了仇认琅的鞭子,轻描淡写按碎了仇初藏在左心里的核心。
他的后心口也在同时被溪兰烬的剑整个贯穿。
仇认琅的眼睛瞬间红了。
绷带人顿了顿,因为溪兰烬这一剑,没有继续发狂将仇初彻底碾碎,丢开那具已经没有声息的傀儡身躯,缓缓低下头,看着刺穿到身前闪烁着寒芒的剑尖,十分不解:“为什么?”
他扭头,幽幽问:“杀你的人是谢拾檀,你为什么不向他动剑,而是向我?”
溪兰烬的手一扭,刺入绷带人后心的剑生生在他体内转了半圈,才叮地一下折断,他冷冷道:“自然是因为你很恶心。”
绷带人的眼神一下变得可怕起来,剁了下脚,胸膛起伏的弧度变大,喃喃道:“我生气了。”
但他恼怒的视线却没落在溪兰烬身上,而是落到了一直紧跟着溪兰烬护着他的两只小白狼身上。
他盯着两只小白狼,又重复了一句:“我生气了。”
溪兰烬心尖陡然一颤,冒出股尖锐的危机感,将两只小白狼按到身后想护着它们。
正在这时,密室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一剑破开,雪亮的剑光含着可怕的威压滚滚袭来。
溪兰烬惊喜不已,猛然扭头:“谢拾檀?”
“嗯。”谢拾檀应了一声,“回来了。”
在谢拾檀出现的瞬间,绷带人见势不对,立刻后撤,身体融为阴影,水波一般消失在墙面之上,瞬间就没有了踪影。
只在溪兰烬耳边,响起声熟悉的嗓音:“扰人兴致的人太多了,下次再叙旧吧,哥哥。”
临走之前也要恶心人一下,用的是溪兰烬的声线。
谢拾檀的剑势未收,劈斩到密室的墙上,被用法阵加固过的墙壁切豆腐般被生生切成了两面,漏了巨大一条缝。
“跑了。”谢拾檀皱了下眉,果断收剑扭头问,“是谁?”
溪兰烬这才发现谢拾檀的满头银发披散着,眼上又覆上了白绫,和当初化名为谢澜时的少年姿态颇有些相似,不免愣了一下神。
这条白绫,怎么看起来还真是他买的那条假鲛绡白绫?
他舔了下发干的唇角,回过神来,因为牵涉的范围太广,一时难以向谢拾檀解释前后,只能飞快低声道:“若我所料不错,应当是……魔祖。”
看方才那样子,魔祖显然还没有完全复苏,只是用了一丝意识控制那具傀儡身躯,连法术都施展不出来。
不过暗中当搅屎棍那群人托仇门主炼制的傀儡,是为谁而准备的,已经有答案了。
这群人比玄水尊者还不怕死。
俩人刚说了一句话,旁边便传来仇认琅嘶哑的声音:“溪少主。”
溪兰烬转过头,才发现仇认琅不知何时从轮椅上跌到了地下,将仇初残破的身躯拢到了怀里,死死抱着。
傀儡被捏碎了核心之后,就算是真正的死了。
从头到尾,仇初都很安静——无论是溪兰烬第一次看到他被鞭打,还是方才被绷带人以近乎虐杀的方式,寸寸捏碎身体与核心,他都没有吭过一声。
一如现在的死寂。
少年搂着自己死去的傀儡伙伴,身形单薄得像张纸,脸色惨白如同厉鬼,表情看上去一如既往的镇定,嗓音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颤唞:“做个交易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