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之人,应当便是楚国云中之祭巫,屈髦。”
“他怎么会死?”巨子的目光落到了棺椁处。
楚国王族,壮年的屈髦莫名死于洛邑,这是疑点之一。
而在棺椁周遭的兵卒,以及礼官等,他们的重心,却不在屈髦的棺椁上,而是在前面的那神龛当中。
这是疑点之二。一国之重,唯戎与祀。
戎者,兵也。
祀者,祭也。
兵,即是军权,是号令大军的权柄。
而祭,则是对苍天和先祖的祭祀。
在其他的诸侯国当中,他们所祭拜的,都是历代的先王以及天地。
从这一个角度而言,各国当中,掌管祭祀的‘宗正’,他们的权柄虽然比不过国君,但他们所受到的尊崇,却不在国君之下。
但楚国不一样——楚国的祭祀,除却天地和先王之外,还有太一神,云中君等等。
而对天地和先王的祭祀,对太一神系的祭祀,是由不同的人所负责。
所以,楚国‘祭’的权柄,是被一分为二的。
所以,楚国的‘祭’,他们的地位,是明确的,低于国君的。
自然,他们所受的礼,也不可高于国君。
楚国虽然被称为‘蛮子’,但这种最核心的礼,却是不可能颠倒的。
而现在,屈髦所受的礼,以及那神龛所受的礼,却和国君等同。
“天在王上,故此宗正无比尊崇。”
“但神,怎么能与王等同呢?”
“楚国的那些臣子,为什么会认可这种情况?”
巨子的注意力,彻底的放到了那神龛之上。
“或许,那神龛,以及屈髦的死因,才是楚国国君不得不赶回楚国的缘由。”
“而我墨家一脉,则是楚国情急之下所挑选出来的,瞒天过海之器具。”
“有趣。”
然后,巨子的目光落回眼前,安抚着门下的弟子们。
“放心,就算楚国有冒天下不韪之心,我们墨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这一行,大家权当去出国散散心,看看楚国迥异于他国的国情,以及那奇特的山水地势。”
“或许,在楚国之后,众人灵感勃发,我们墨家一脉,又能推出什么全新的成果也未可知。”
……
楚国和洛邑,终究是有着遥远的距离。
就算楚国君臣们的决定来得果断,在云中君重临过后,便和云中君商议妥当,然后带着云中君一路往楚国狂奔。
但在这大争之世当中,能立足于当下的诸侯,自然也不是庸才。
申国降雨之事,本就在天地之间引发了一定的波澜,而在降雨之前,楚国的太乙仙神,夜行至于申国的事,自然也不是秘密。
再加上楚国内部所传出来的,云中君似有异动的情报。
对应的怀疑,自然也就随之生成出来。
虽然只是怀疑,没有任何的证据,但在风雨这件事上,只是一个怀疑,便已经足够其他的诸侯们以一种更加激烈的态度对此出手了。
当楚国的行伍至于湘水的时候,湘水之畔,两个仙道大宗,巧合无比的发生冲突,然后开战。
八位太乙仙神,以对立之态,各立一方,挪移地势,引动云雾,直接便封锁了楚国君臣回转楚国的必经之路。
这种‘私人恩怨’,连天庭都不会阻拦,更不要提楚国的君臣了。
虽然明知,那弥漫的雾气,那被挪动的地势,以及被这些太乙们所引来的瘴气等等,就是摆明了要阻拦他们回国的道路,但对于这种‘擦边’的行为,楚国的君臣们,自然也是无可奈何。
“国内的接应,现在都还不曾至吗?”楚国国君的脸色,无比的阴沉。
湘水之畔,可以说是楚国的家门口了——而现在,他这位国君,却被堵在了家门口,国内的那些仙宗,妖神,竟是没有一个来接应他的。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传出去,他这位楚国国君,怕是要被人给笑死。
“大王,是国中的某些巫祭,不甘寂寞,左右扰动,又有他国的哨探奸细作乱,以至于国中的仙神,分身乏术。”项明说道,“不如,我等留于此间拖延,柳仙君和熊宗室护送大王,轻车简从先归国内,再图其他?”
“也好!”楚国国君点头。
湘水左右的仙神,敢借着私人恩怨的由头,封锁他们归国的道路——但这也是这些太乙仙神们所能做到的极限。
比如说更进一步,直接将楚国一众君臣们,斩杀在这里,是谁都不敢做的事。
便是而今作为诸侯之霸的齐国,都不敢做这种事。
不然的话,齐国下一次的会盟,不会有任何诸侯响应他。
所以,那些封路的仙神,其实就是在赌楚国国君的气魄——赌他敢不敢舍弃自己的大军,在八位太乙的围观之间,被一位太乙和一位武道大宗保护着回归楚国,看他敢不敢,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到这些拦路的太乙们,敢不敢打破诸侯之间的默契上。
楚国的国君从车架当中踏出来,走到行伍的另一边看着云中君的神龛。
神像当中的,只是云中君的‘精魄’,用云中君的话来说,是他在申国降雨,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和本源,以至于而今异常虚弱,非得是回转楚国境内,和楚国的信仰相合,才能归于全盛——而实际上,则是纵然披上了人道之神的马甲,但在脱离了洛邑那人道的遮掩过后,敖丙此时,也不好出手,更不要引动天地之间的元气变化。
不然的话,那无数的目光,片刻之间,便能将他的底细,看得清清楚楚。
唯有回归楚国过后,将楚国境内,云中君的‘香火信仰’,化作属于云中君的神道力量,然后驾驭那神道力量施展神通,这云中君的马甲,才算是彻底的安全。
“孤王赌了!”言语之间,楚国国君,已经将那神龛托起,背在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