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在注意观察贾母的表情变化,很明显,她知道柳老头的存在。
贾母确实被贾琏的话勾起了一些回忆,如同不经意之见,心尖给针轻轻的扎了一下。
回过神见贾琏眼神里的关切,这才勉强的挤出笑容道:“那老头还没死呢,好些年没听过他的信了。乖孙莫要与他起争端,惹不起他就躲着点。”
“一个糟老头子,我还能在他跟前堕了贾府的威风?”贾琏一脸的义愤,摩拳擦掌。
贾母露出郑重且严肃的表情:“乖孙,柳人和有【人屠】之名,二十年前在京城可止小儿夜啼。当年你祖父对上他也要退让三分,……。”说到此处,贾母觉得有点言语欠妥了,挥手道:“乖孙留下,其他人回避。”
二三十号人闻声起身退下,贾母身边就剩下一个小丫鬟鸳鸯,袭人都自觉的走人了。
贾母这才开口:“你祖父说过,柳人和是太祖收养的孤儿,跟太上皇一起长大的,身边还有一块太皇太后亲赐的牌子。这牌子在,就算柳人和谋逆,也能保住全家老小的性命。二十年前,柳人和在西北杀戮过甚,看似为满朝文官所不容,被弹劾去爵罢官。实则是因为他把持了青盐买卖吃独食,勋贵也好,文官也罢,内务府也容不下他。就这样,他活的好好的。”
【窝草,柳老头这么猛的么?为何贾母不早点提醒我?人啊,果然是看事情要往好里想,看人心要往坏处念。乡试之前,我与贾珠之间无声的较量还没结果,即便是贾母也要留着一手,免得我落榜了,贾珠高中,她在贾府里头再搞平衡就难了。】
贾琏低头沉思,贾母也不催他。凡事三四后行是好习惯。
“原来如此,难怪昨夜太上皇出手搅和了事情。”贾琏差不多是自言自语,贾母听了脸色一变道:“闭嘴,以后不许主动提那三个字,在哪都不行。”
贾琏一怔,随即正色道:“祖母教训,孙儿谨记。”
贾母这才露出笑容:“柳老头爱说啥就让他去说,喜欢管闲事,就让他去管。当年他在西北威风,你两位在山海关外也不差多少。只可惜,关外苦寒之地,你两位爷爷在关外带兵打仗是没法子,熬了几年,身子伤了元气,故而未能长寿,切记切记。”
贾母的意思,贾琏大概听明白了,为了公家的事情,把身体搭进去不值得。
“如此说了,如今王太尉在西域戡乱,身子骨怕也是要熬的。”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贾琏开始鸣金收兵,贾母能说的也都说了,不能说的也都说了。
“没法子,勋贵总要有人站出来顶在前面。贾王史薛,贾家史家,兴盛的根基在关外,王家薛家,势力在金陵。”面对贾家未来顶门立户的贾琏,贾母格外有耐心的开始科普。
有机会贾琏自然不肯错过,抓紧问一句:“薛家不是商贾么?怎么个说法?”
“想什么的?薛家是给太祖办事起家的,紫薇舍人没了之后,内务府那边也换了山头,宫里也没人帮着说话,自然看着不如从前了。听说紫薇舍人的独子不怎么争气,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你不用刻意去过问,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眼下有王太尉在朝,薛家当无大碍。”贾琏随口应付一句,心里想的是薛家式微之际,王夫人想的是吞了薛家的银子,贾母能看不出来么?不就是林黛玉没爹媚娘好欺负么?
真要是林如海和贾敏活的好好的,看谁敢欺负林黛玉。
想到林如海,贾琏忍不住冒出一个问题:【柳老头为何要把持青盐买卖吃独食?他看着不是如此愚蠢的人啊。】
想了解真实情况,看来是很难了,也许贾母不知道真相。
离开荣禧堂,回到住处的贾琏心不在焉的想着,要不要去看看柳老头。想想觉得没必要,那老人精的嘴里绝对套不出半句真话,没准还要搭进去一坛好酒。
正想着呢,门帘子挑起来,贾赦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桂香,急的脸都红了,拦不住,真拦不住!二爷莫怪啊!
贾琏笑着起身见礼,贾赦大马金刀的占据了椅子:“元春赏的贺礼,为何只拿回来笔墨纸砚,你是嫌二房占的还不够多么?”
贾琏很想反驳一句,念头一转,觉得没必要,转身交代桂香两句。
没等到即时答案的贾赦表情不悦,却也没发作,毕竟晚上要出去吃酒听曲,还要借竖子名头。贾琏面带微笑的回一句;“父亲稍安勿躁。”
桂香很快就回来了,手里一叠银票,很不舍得的递给贾琏,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银票!贾赦的眼珠子立刻亮了,人也站了起来,想伸手又坐了回去,表情极为拧巴。
也就是贾赦是古人,不然肯定会说【你就拿这考验你爹?】
贾琏笑的更灿烂了,这就叫对症下药!
“儿子有疑问,正欲请教父亲。”贾琏不紧不慢的抛出话头,贾赦心知这小子没好屁,却忍不住想要银子,只能继续端着,语气尽快缓慢:“问吧,知道的自会答你。”
“适才……,儿子怎么都不信,柳人和能蠢成祖母说的那样。”
贾赦看看贾琏手里的银票,贾琏和配合的递过去一张一百两的票子,贾赦哼了一声没接,口中很配合的回答:“那是你祖父哄你祖母的话,青盐的买卖是说把持就能把持的不成?陕甘总督不是吃素的,两省官员不是吃素的。”
贾琏听到这里,手里银票放在书桌上,贾赦一伸手就能拿到。
贾赦满意的看一眼,没有伸手,而是继续道;“柳人和的事情你少打听,没好处。”
贾琏以食指和拇指搓了一下手里剩下的银票,轻轻的往书桌上一丢:“一千两!”
贾赦伸手取了一叠银票,装进袖口:“仔细想想,你将来要做官的,这些事情知道一些也好,免得将来踩空坏了前程。柳人和当年坏事的根子在前太子,前太子销大,心思动到西北大军身上了,饷银不敢惦记,大军获胜后的赏钱他没忍住伸了手。贪墨了三成,拿这钱收买柳人和麾下的两位将领。”
贾琏……,如此劲爆的消息你都知道?你以前干啥的?
“柳人和一怒之下,找了由头斩了两位将领,并以密匣子上奏太上皇,说明此事。太上皇把前太子叫去问话,太子矢口否认,还说柳人和携功自重,剪出异己,以密奏离间天家父子,有不臣之心。当时太子正得势,太上皇便下旨训斥柳人和,这厮称病辞职,赶上孙化贞上奏弹劾柳人和杀戮太过,太上皇便顺势准了柳人和辞掉帅位。这事情,当年你两位爷爷,也是说了话的,帮着推了一下。一年后,太子第一次被废,首辅被赐自缢。又过了一年,前太子被恢复,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弹劾柳人和心怀怨怼,柳人和被去爵。这事情,当时你爷爷私下里告诉我,以柳人和为戒,不可学田丰,当学贾诩。”
贾琏听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