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而,用脚一磕二青。
它顿时会意。
轻轻一踏前蹄,脚下泥土向四周撒开。
咕噜噜。
便听到有什么东西滚进去。
一点火星闪烁,焰火升腾。
不过少许时间后,便多了一捧灰尘。
清风一吹,四处散去。
唯有几个黑乎乎三角形印记,仿佛是刻在了泥土上。
火烧不灭,风吹不散。
一人一牛见怪不断。
两边的泥土在此涌动,将其深深掩埋。
动作之娴熟,配合之默契。
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只是
没有原由的事情做多了,免不了就会有疑惑。
所以,二青便小声嘀咕:
“老爷,咱这么明目张胆的拦路杀人.真的好吗?”
它还曾记得,在不久前离开京城的路上。
李真还专门和他叮嘱说:
“二青啊,咱们这一趟出门是去做好人好事,不是惹是生非去了。”
“你要记得与人和善、平易相处,万万不可娇蛮耍横。”
“免得招惹到什么麻烦,连老爷我也护不住你。”
那时候,二青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但毕竟懂得东西越多,也就越有敬畏。
连在它看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爷都这样说了。
它还能怎么办?
只能老老实实的照做了呗。
所以一开始,二青很是收敛了许多以往的暴脾气。
看见半夜撞摸过来的蠢狼都不撞上去了,而是先问问老爷的意见。
它二青,可是和善的很嘞!
只是,越到后面就越不对劲起来。
说好的与人为善,平易相处呢?
就这样挖坑、放火、埋人一条龙的平易近人是吧!
闻言。
牛背上的李真则是一脸认真的回到:
“他们是人吗?”
啊?
二青心头大震。
有头,有手,有脚。
这肯定是人没什么错啊。
所以,它憨憨的点了点头。
但显然,答案是错误的。
所以没等李真举起手来,趴在它牛角间的煤球便举起爪子在它脑壳上敲了一下。
“错了。”
“他们虽然长的像人,但他们可不是人。”
二青转过脑袋,眼睛里满是迷茫。
“真不是人?”
“真不是,伱肯定认错了。”
李真双手拢在衣袖里,幽幽说道。
二青想了下,最后点了点头。
不是它认怂了,而是老爷太过狡猾。
下次!
下次俺老牛一定看看这些人怎么就不是人了。
二青心里憋着一股劲。
转过头,再度迈起了步子。
悠悠铜铃,叮铃作响。
李真也不在意这头蠢牛究竟想明白了没有。
他闭上眼睛,看向自己的丹田。
如玉的道基上,摇晃着一株黑白二色的幼苗。
而在幼苗上,则是一朵开的越往旺盛的话。
“这便是‘劫’?”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
“或许,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李真的思绪里划过一个合理的猜测,旋而睁开双眼。
抬头。
暮色如血。
缕缕青烟飘荡在一片淤泥废墟当中。
有零星的几盏灯火闪烁,传来人们的交谈的声音。
不多,有些熹微
“过去看看,能否有帮上忙的地方。”
李真神色一动,如此言说。
二青不吱声,闷头赶路。
只有煤球仿佛看不腻这一模一样的灾后场景。
抬起头,不断打量。
一人一牛,外加一个多动症一般的狸奴。
没什么目的。
哪里由死去之人残存灵机所化的阴云越巨大,便朝哪里去。
为了方便,李真将这种新发现的气机称之为:劫气。
一路走走停停。
遇到了被泥石流淹没的村落,他会停下来帮助幸存的百姓重整家园。
看到有人在灾后的城镇里搜救,也会加入进去。
事后拍拍衣袖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点感激的言辞。
帮助了很多人,也错过了很多人。
李真并不为之困扰。
正如他之前对马千里所说的,人力有时穷。
他终究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仙人。
只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献出自己的一份努力。
更何况,他亦不曾有一颗圣母心。
他所做这一切的缘由,也不过是为了修行。
所以.
尽力便好,问心无愧便好。
或许正是他这样的一种心态。
让这头一遭的在他身上出现的修行之劫,也感觉无从下手。
故而,李真丹田里的那朵。
开的,越来越旺盛。
李真有一种感觉,或许自己期待已久的“果实”,用不了多久就会结出。
但用不了多久又是多久呢?
他不知道,只能慢慢去等。
索性,他也不着急。
景明二十六年,六月。
李真临浑河决堤口。
百里内外不见村落、不见城镇。
亦不见一切人类活动过的痕迹,只有一片泽国。
以及,漂浮在其上密密麻麻的浮尸。
阳光暴晒,恶臭铺天。
李真掩着口鼻,收拢上十万具在水灾中丧生之人的尸体,埋于山中一处。
斩石为碑,上书:
景明二十六年,浑河决堤,无辜丧生者安葬于此。
尔后诚心的诵念了几遍度人经
由衷祝福,如果有轮回的话。
希望他们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不用受苦。
景明二十六年,七月。
李真过一处府城。
城外盘踞灾民数万,城池大门紧闭。
他没有坐视不理。
于夜中进城,打开大户人家的粮仓。
搬运粮食于城外,分于众人。
尽管这不能救他们一世,但终究能救一时。
吃饱了肚子,总有力气前往下一城。
或许哪里,迎接他们的不是紧闭的城门呢?
李真不太清楚,但终究是个希望不是。
继而在无数人诚心祷告的神仙显灵声中,悄然远去。
这万民的信仰太重,他李大道长的肩膀太细。
怕是承不起来。
八月。
李真来到一处原本开阔的河流冲击平原上。
这里原本是上好的良田,却也没有躲避过洪水的肆虐。
当积水退去时,上百年几代人开垦出来的良田早已不见。
但好在,生活在这里的人见势不对早早就躲到了山上。
那里有他们祖先挖掘出来的避难之所。
终归,人没事。
李真此刻就在观察着这片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下打量良久:
“贫道没看错啊!”
“劫气最重的地方,就是这里没错了”
“但是.”
看着这片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土地。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心眼是不是也会有出错的时候。
只是在这时,李真胸口里的那枚符忽然微微烫了起来。
不等他查看原由,一旁的二青低下头发出戒备的叫声。
簌簌~
淤泥被顶开,气泡鼓动。
远远的,李真似乎看到有一双白骨手掌从烂泥地里。
缓缓,伸出。
二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在它头顶上的煤球弓起腰,嘶哈出声。
什么鬼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