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多数,见了他都会笑着唤上一声李道长。
他们都知道,京城里多了个算命时灵时不灵的道士。
以此打趣中,便也渐渐消磨掉了那曾看不见的隔阂。
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
王三!
这小子自打从那破庙里捡回来一条命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再也不想着一夜暴富的事情。
而是,终于肯为他的妻子分担一些事情。
这些年勤勤恳恳劳作下来,小两口的生活倒也越变越好了。
只是也不知怎滴,王三却是看李道长有点不顺眼。
总觉得他对于自家美貌的妻子,心怀不轨。
每天李真上门来吃豆,都是王三亲自招呼,不让他和王氏接触。
防他,就跟防贼一样。
这让李真有些无语。
但也没办,谁让是人家老婆呢。
李大道长终究是做不来曹贼。
发生在京城街头巷尾的事情,瞒不过此间的主人。
皇帝知道李真这些年化做一个算命道士,和那些普通人打成一片后,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吩咐人管理好京城的治安。
不要让不开眼的人,打扰到道长游戏人间。
赵平看的很明白。
他认为,李真就是在游戏人间。
传说武道大宗师有一百五十年的寿命。
而对于李道长这种走到武道巅峰的高人而言。
或许,还可以活的更长。
漫长的生命当中,也不可能一成不变,总要找找乐趣的。
或许眼下当一个普通人,便是道长的乐趣所在?
赵平不是李真,也不是武道大宗师。
他不太懂
但有时候,他也会羡慕李真。
他想着,如果自己也能拥有那么漫长的寿命就好了。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赵平时常会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可以让他回到年少失去老师的那一天的时候。
再次面对李真传他武功的邀请时,自己还会拒绝吗?
想来,是不会的。
当时年幼,不懂得这是一个怎样的机会。
但等到他长大了,成为皇帝之后,赵平就明白一个道理。
成年人不会做选择。
他,全都要!
只可惜,回不去了。
然而延寿就只有习武这一个选项吗?
不见得的。
高坐在御极殿里,凝视着摆在眼前,前不久由道门呈上来的万里海波图。
赵平的心中,翻涌起阵阵涟漪。
这世上.
当真有仙人否?
他起身,背着手。
仰首看满天群星,皎皎明月。
不知此时,是否亦有仙人正在遥望此间。
对于赵平的想法李真是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在心中嘲笑他。
曾经有一份珍贵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珍惜。
现在开始后悔?
晚啦!
当然了,李真也不知道此时赵平心中额外的计划。
倘若知晓的话。
恐怕晚上睡觉,都不会安稳了。
这一日。
景明二十六年,四月十一。
京城暴雨,三日未歇。
李真早些年和老马一起耕种垂象楼前那块山田的时候。
常听他说春雨贵如油。
但是今年,这“油”来的太多、也太久。
而世间无论什么东西,一旦变多起来就会变得不珍惜。
甚至,成了灾害。
“这雨,还不见停歇。”
李真站在垂象楼的二楼的观景台前。
怀里抱着缩卷成团的煤球,脸上升起丝丝缕缕的愁容。
他活了这么些年头。
曾见过鹅毛大雪,堵路封山,染天地成一色。
却从未曾见过,如此的大雨。
就像是在高高的漆黑云层之上,有不可名状的神人举着盆子,在往人间倾倒大水一般。
轰隆隆~
仿佛,无有尽头。
如果只是一场罕见大雨的话,李真并不见得会有几多在意。
只是,这场雨并不简单。
修行至今,吞吐灵机至今。
他身体当中的每一寸,都曾被天地间的灵机所洗练。
让其变得,更为贴合这广阔天地。
此时此刻,即便不曾洞开心眼观察。
李真仅仅是闭上一双肉眼,静静的去感知世界。
他仿佛都能听到天地间的种种灵机在雀跃,在欢腾。
伴随着这场席卷人间的大雨,在名为俗世的舞台上,欢快起舞。
感知着这一切,李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这才是开始。”
他睁开双眼,目光中雨幕中收回。
默默合上了通往观景台上的大门。
多说无用,多想无益。
在注定到来的时代浪潮里。
每一个人都不过是一朵微渺的浪,旋起旋灭。
没有谁能阻挡,也没有谁能改变。
包括李真。
想明白了这件事跟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后,李真便躺平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方世界,已经是走在了将要变革的关键点上。
而他自己只是顺势推了一把,让这个结果提前了几天到来而已。
有他没他,改变不了结果。
这让一直以来,多少有些暗暗担忧的李真松了一口气。
即便未曾亲眼得见,但他也能预料到在这场席卷人间的变革里。
将会掀起怎样的惊天骇浪,又会死去多少人。
这口大锅,他可背不了、也背不动。
眼下没了这个担忧,自然是无事一身轻。
至于往后的事情。
只能说:
尽人事,听天命。
李大道长,从不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两天后。
白远带来消息。
今年四月起,大周南北各地陆陆续续有暴雨降临。
暴涨的河水冲破堤坝,淹没农田。
甚至浑河两岸,都隐隐有倾覆之势。
这般极端的自然灾害。
在大周立国几百年来,可以说是仅此一例。
就连几十年前的那场持续十多年的酷寒,也比之不上。
“暴雨不歇,必生大涝。”
“大涝过后,则生大疫。”
“白远,准备准备吧,这下子伱可能要散尽家财了。”
李真拍了拍老白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自己无为而不争。
可以不在乎满京达官贵人的死活。
但对于无辜百姓,李真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不能束手旁观。
救了,能救多少是能力问题。
但不救,则是人有问题。
李道长显然还没修行到把脑子修坏了。
而白远,也没贪财到见钱眼开。
或者说,他从不在意自己所拥有的财富。
只是有些可怜兮兮的向李真卖惨:
“恩公,若我没地住了,能不能上你这楼里来。”
“滚~”
李真佯装踢他一脚。
你九个妻妾,外加十多个儿女。
真把贫道这垂象楼,当成自己家了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