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得钱赚的事,那赵判司自然不嫌麻烦,爽快地答应一声,便匆匆而去。
不消盏茶功夫,赵判司便领着两个胥吏进来,那两个小吏一人怀抱着七八本簿册。
赵判司笑道:“本司的陈年旧账,就不给二少看了,只取了从今年年初至今,被服军衣、粮米军器的用度消耗账目,请二少看看。”
杨沅道了谢,两个胥吏就把十多本账簿都放在了桌上。
杨沅随手拿起一本,煞有介事的翻阅着,口中念念有词:
“九千四百二十七员,马八十五匹,驴骡共一百二十四头,每月消耗……”
他手指按着账簿,假装检索着内容。
楚念秋懒得看他查账,就算每本只挑那么一两个月看个总数再记下来,也要一段时间,何况这种事既枯躁又乏味。
楚念秋便坐到赵判司的公案旁,两个人笑吟吟地扯起了闲篇儿。
杨沅随意翻看了一个月中,各种用度消耗的总计,要过一张纸来,将它抄录下来,便把看过的账簿放到了贝儿面前,对她递个眼色。
贝儿会意,便装作无聊模样,随手把账簿拿起,开启了人形扫描仪模式。
贝儿虽然身在房中,头上依旧戴着浅露。
楚念秋是见过她模样的,不仅五官精致无暇,尤其金发碧眼,异域风貌,想来就因如此,所以在这此处也戴着浅露,免得惹人围观。
这样一来,贝儿神情专注,飞快地扫视手中帐簿,他和赵判司即便偶尔看过去,也发现不了什么。
贝儿的坐姿可是非常优雅,手中翻动书页的姿势,也是一种闲极无聊、漫无目的的翻阅的模样。
粮米、被服、军衣,还有维修军械所需要的翎毛、箭杆、牛皮、筋、角、鳔胶、漆、蜡等物资的账目。
这些账目中,不仅有着购入与支出的库存增减、单价总价,取用人处也有维修弓弩的匠作签名。
贝儿也是每种只挑一两个月的账目翻阅一遍,等杨沅那边故作认真地逐类翻阅,抄记了一些数字,贝儿这边也翻阅的差不多了。
那边楚念秋聊的口干,只好喝了口带着些糊气和苦味的茶水,问道:“二少,可查好了么?”
“好了好了。”
杨沅记下最后一笔,将抄写好的几张纸拿过去递给楚念秋。
楚念秋接在手中扫了几眼,上边只记着一些极简单的信息。
比如:被服,月需数目。粮米,月需数目。牛角,月耗数目。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记载。
楚念秋便点点头,对杨沅笑道:“你且收好吧,我这里和原来的供货人,至少要到本月末,才能两边做个结清。考虑到你那边需要备货,就从下下月开始吧。”
杨沅点头称是,他是想查案子,想找个该死的背锅人,可不是想让山阴地方驻军一时造成什么麻烦。
所以这个接手供货的事情,自然是拖的越久越好。
这样等他收网时,这边的供货人还没断呢,那时也不用换了,就不至于影响山阴驻军的正常补给。
楚念秋见他没有为了早个一月半月的接手生意而计较,倒是对他更高了几眼,笑道:
“既然如此,下个月,楚某就会把订单给你,你到时只管比照你记下的数字对照,上下一定相差不大。”
两边说话的功夫,贝儿也把最后一册看完了,盈盈地站起身来。
杨沅见她站起,便对楚念秋和赵判司道:“楚行首,赵判司,今日叨扰二位了。王某这就告辞了。”
楚念秋笑道:“晌午本该请你小酌几杯,你既与爱妾另有安排,那楚某也不好自讨无趣了。
哈哈,我们山阴,可观赏的去处甚多,二少可要玩个尽兴才好。”
杨沅笑道:“一定,一定。如今生意虽然谈妥了,王某也不会即刻便返回临安。
既来一趟,还是要在山阴小住些时日,寻幽访胜一番,改日再宴请楚行首和赵判司,还请两位一定赏光。”
两边说说笑笑,十分融洽地便往外走。
刚刚迈过门槛儿,艾曼纽贝儿便一阵天晕地转,杨沅见她娇躯一晃,眼疾手快,急忙一把将她扶住。
艾曼纽贝儿强作镇定,只是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不由自主地压到了杨沅身上。
走到钱粮库、武备库院落门口,杨沅便请二人止步了,“出去的路,王某自然识得,就不劳楚行首、赵判司远送了,留步,留步。”
赵判司在门口站住,看着杨沅揽着他那始终头戴浅露的妾侍,撇撇嘴道:“至于这般如胶似漆吗?”
楚念秋笑道:“年轻人嘛,何况,他那妾室,乃是一个蕃婆子,风情与我中原女子大不相同。”
赵判司听了更加鄙夷:“蕃婆子?蕃人哪有生得好看的,也就看她体态,着实地惹火,想必这位王二少是吹了灯办事的,哈哈哈。”
楚念秋摇头笑道:“蕃人中挑个貌美的出来,确实是难。
反正,我以前见过的蕃女,实在挑不出一个入眼的。
不过王二少这蕃妾嘛,呵呵,改日饮宴时,你且自己看看吧,着实地令人惊艳呐!”
杨沅搀着艾曼纽贝儿出了门,登上自己的车,便吩咐车把式立即返回“栖间堂”。
杨沅让贝儿倚靠在自己身上,握住了她的手,只觉手掌冰凉,杨沅有些担忧,只怕是一下子记忆了太多的东西,她的脑力承受不住了吧。
杨沅低声道:“贝儿,可是不太舒服?”
贝儿软弱地道:“我……胸闷欲呕,头有些晕眩,不要紧的,已经都记下来了,我歇歇就好。”
杨沅顿觉歉疚,想到这个主意时,只想到了她的这种能力可以用上,却不想想那是多少数据。
杨沅忍不住道歉道:“对不住,是我欠思量了,当时……”
贝儿轻轻摇头,虚弱地道:“杨先生……不要……说话,我怕分心……会忘记……”
“好好,我不说话了,你……你躺我腿上,歇息一下。”
贝儿胸中烦闷欲呕,这么坐着显然不行,但这年头的道路和车辆的减震,直接躺着显然也不行,也就只有枕在他腿上,才有减震效果了。
贝儿心中想着这样不妥,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软倒下去,枕在了他的腿上。
杨沅试了试她的额头,掌心虽然冰凉,额头却是滚烫。
杨沅不禁暗想:“黄药师要冯蘅默出《九阴真经》,害得她心力交瘁,难产而死。
我要贝儿记下的数据,可不知要抵得多少本《九阴真经》了。
而且全是难以记忆的数字,不会因此害了她吧?
也不知那‘蛰龙睡丹功’对于歇养脑力精神是否有帮助。
只是……那‘蛰龙睡丹功’有‘副作用’啊,我若传她,难免有对她居心不良的意思。
哎!且看看吧,但愿她一觉醒来,便无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