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福安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不那么的尖细。
他低声道:“这许多年了,我终于见到了这一幕,也不枉此生。”
杨广看着福安站在那里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只化作长叹一声:“这许多年,你对朕可有一丝一毫的真情?”
福安听了这话,只是低着头沉默着。
而宇文化及则是看向杨广发出了嘲笑的声音:“当真是可笑,你的父亲杀害了别人全家,最后他变成如今模样也是你所造成的,你竟然还好意思问别人对你是否有一丝一毫的真情?”
杨广没有理会宇文化及,只是看着福安,坚定的想要一个答案。
福安只是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何为真情,何为假意?骗人要先骗过自己,这许多年,真的也成了假的,假的也成了真的。”
说完之后,福安扭过头看向宇文化及:“宇文将军,时间不多了。”
宇文化及长叹一声:“别催别催,咱们总要让陛下知道所有的事情真相,如此才好做一个明白鬼的。”
他看着杨广继续说道:“陛下,咱们继续说。”
“你知道为何天下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么?”
“您知道,这其中还有谁的功劳么?”
杨广坐在那里,此时的他头好像也不痛了,他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恐怕张世安、裴矩以及陈若瀚都是这其中的一只手吧?还有李二郎。”
宇文化及倒是没有惊讶杨广全都猜出来事情的真相,只是笑着说道:“陛下当真是聪慧。”
“张世安与裴矩都是盈安的弟子,张世安是家中次子,不受到父亲的喜爱,过的甚至不如一个奴婢,他沦落在街头的时候,是盈安见着可怜,收他为弟子,传授他诗文才学。”
“裴矩也是如此。”
“这二人都是天生奇才。”
“起初的时候,盈安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参与到这事情当中——他与万岁帝一样,有一个毛病就是心软。”
“后来,他整理万岁帝文稿的时候,被裴矩与张世安看见了,他们看到了“道”与“信仰”的道理存在,于是恳请盈安教授,盈安将事情原委与他们说了之后,他们自愿入局。”
“你与杨勇本不必争到头破血流地步的,但张世安与裴矩在其中,要的就是你们兄弟相残,最后其中一个死在杨坚面前,让痛苦悔恨。”
杨广只是沉默着。
宇文化及则是看着远处说道:“世安,出来吧。”
阴影中再次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张世安。
他看着杨广,神色坦然的做着自我介绍:“陛下,臣本名为“张择端”,先父姓张讳安年。”
张安年?!
杨广猛的抬起头,看着张世安,或者说看着“张择端”:“你是万岁帝的遗腹子?”
张择端只是笑着:“是啊,我是万岁帝的遗腹子。”
“所以这许多年啊陛下,我从未对不起你过,因为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你我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杨广再次陷入沉默。
他只是长叹一口气,一场从当年万岁帝死亡之后没多久便开始的布局,一个惊天的阴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那个人,那个名为“万岁帝”的人复仇。
这本就是应当的。
“所以,能给朕一个体面么?”
“白绫?宝剑?”
杨广知道,今日他绝对没有生路了,但他临死之前还是想要一个体面。
此时,张择端也好、福安也好、亦或者是宇文化及也好,都没有开口,只是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方向,微微躬身。
他们似乎在迎接着什么人一样。
远处,一个老人,老的皮都已经皱巴巴的,像是一张人皮包着一架骨头的老人走了过来。
他像是灯油燃烧尽了的油灯一样站在那里,但眼睛中满满的都是期待和快意。
“体面?”
他的声音尖锐。
“当年你们给万岁爷体面了么?”
“啊?”
盈安的声音尖锐,他颤颤巍巍的从手中拿出匕首。
“今日,我便要为万岁爷复仇!”
杨广还没来得及说话,左右便走出来好几个侍卫,将杨广架在那里。
他整个人都被控制住无法挣扎,无法动弹。
盈安颤颤巍巍的走了上去,而后将手中匕首猛的插入杨广的心脏。
下一刻,鲜血迸发。
盈安将匕首递给了张择端:“孩子,你父亲的仇,你亲自来报!”
张择端看向杨广,闭上眼睛,许多年的记忆从头浮现。
那个雨夜,那个和如今一模一样的雨夜,他的父亲死在了这里。
“您知道为何今夜您会在这里么?”
张择端笑着走向杨广:“因为当年,我父亲也是死在这样的一个雨夜,死在这座大殿中。”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第二刀插入杨广心脏,这个时候的杨广已经陷入了死亡的挣扎和痛苦当中。
而第三刀则是被福安所举,他看着杨广,眼睛中无数的情绪纷杂,他轻轻的用手盖住了杨广的眼睛,低声道:“陛下,杀父之仇不得不报,多年情谊便化作这一刀吧。”
他先将匕首插入杨广胸口,在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匕首再次插入自己的胸口。
杨广听到了那匕首的声音,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雨夜。
宫中的许多杨广心腹全部都被士卒杀了个干净,地上的雨水全部都变成了红色的血水。
大业七年,冬末。
大业帝被杀害于宫中,为当年万岁帝身边的旧人“盈安”以及万岁帝遗腹子“张择端”、中书令王文遗腹子“王安”所为,三人被赶来的将军宇文化及擒拿。
后于朝堂之上认罪伏法。
大业七年。
群臣上奏,请宇文化及登基。
大业八年,宇文化及登基,改国号为“晋”,改元:昌德。
天下闻之动荡。
昌德元年
中原鹿正肥,安能稳坐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