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常人看不到的地方,这些世家其实都是一体的。
很快的,这两个人就沉醉在京都的繁荣与热闹中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夜夜笙歌。
甚至他们好像看起来一件正事都没有做一样。
勤政殿中
陈潇坐在张皖的对面,脸上还带着些懒散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世家公子、更不像是朝廷大员,反而像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世家纨绔。
“我说你整天能不能有个正行?”
张皖按着自己的额头,感觉自己看一眼面前这个小子,整个人的脾气就上来了。
他的年纪实际上较之陈潇是大了不少的,当年先帝让陈潇当他伴读的时候,他其实还很不乐意,但后来慢慢的在与陈潇的相处中就开始觉着陈潇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陈潇听了张皖的话,只是打了个哈欠:“我说陛下啊,这有什么没正行的?”
“忙碌了这么长时间,我只是想好好的休息休息,这还没休息两天呢,就被您拉过来了。”
他坐直了身躯,脸上带着一抹好奇的神色。
“话说您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啊,才把我叫过来。”
“我最近应该没干什么事儿吧?”
张皖只是瞥了一眼陈潇,而后心里更加来气了,他摆了摆手,让身旁的常侍将手中的信件递给面前的人:“这是道卒这些时日记载的关于“谢玄”以及“王献之”的事情。”
“你瞧一瞧,看看能不能看出来点什么、”
谢玄?王献之?
陈潇连看都没有看那奏疏,只是接了过来,随手放在一边:“他们来,应该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替世家子弟来试探的。”
“这几日他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连续京都的一些世家?”
“希望能够将这些世家全部都串联起来。”
“或者说是想看看他们的打算。”
张皖皱眉沉思,陈潇虽然没有看这奏疏,但却将奏疏中的内容说了个七七八八,他皱着眉头:“那你的意思是,就这样放任他们去做?”
陈潇点头:“陛下。”
他轻声说道:“您应该知道,当那件东西被彻底的塑造出来之后,这世上没有任何的人能够阻挡历史的进程。”
“正如同当年被压迫到了极点的百姓们纷纷揭竿而起一样,这是属于历史的进程,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妄图阻拦的人,都被那滚滚前行的车轮给碾压破碎了。”
张皖听着陈潇的解释,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他才终于叹了口气。
“也罢。”
“便听你的吧。”
“天工司那边已经将消息给你了吧?那件东西最迟今年冬日便能够彻底弄出来、继而可以大面积的扩展使用。”
“而那个时候,便是对九品中正制度进行最后一击的时候。”
陈潇神色肃然。
“臣明白。”
街道上
晃晃月光照亮着街道,陈潇则是坐在马车上,眉宇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整顿江南世家也好、削除夜氏的统治也好,其实都是在为了接下来的一件事情做准备,一件对世家没有好处、甚至会形成另外一股力量让他们对抗世家的事情。
其实有些时候陈潇觉着自己所做的事情很“分裂”,他既是陈氏的世子、又是朝廷的官员;他一边削弱世家的力量,另外一方面则是要掌管陈氏的力量。
他的身份在世家之子与朝廷命官、皇帝心腹之间来回切换,甚至有些时候,陈潇都觉着自己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是自己了。
他长叹一声。
“去天工司。”
马车车夫听到了陈潇的吩咐,沉默的驾驭着马车调转方向,而没有丝毫的疑惑与迟疑,哪怕如今天色已经晚到了这种程度。
洛阳是有宵禁的,但这种宵禁对于陈潇来说,几乎等于没有。
天工司门前
陈潇站在这里,看着这一座由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衙门,心中感慨更是甚多。
当年他七八岁的时候便追随自己的伯父学习“墨家机关术”,或者说学习能工巧匠们所传承下来的“技术”,继而将他们不断的发展完善。
直到当今圣上临朝,他在皇帝的授意下建立了天工司,全力研究各种利国利民之术。
这许多年来,许多改善民生的农具、乃至于市面上所需要的一些“工具”等,全都是出自天工司。
而天工司从建立开始,一直到如今为止,研究的最重要的一件东西、或者说一门技术叫做“印制”。
本朝开国之初,事实上国内的一些力量还是相对来说较为平衡的,世家、寒门、甚至是百姓们都可以进行学习,读书识字,继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穆宗皇帝的时期,世家猖獗,开始不断的扩张属于自己的权势。
而穆宗皇帝因为当年并非是太子、而是一位普通的皇子、甚至连“王”都未曾封赏,所以当年跟随不少纨绔子弟玩的来,后来他当上了皇帝,碍于情面也不好收拾那些原本与他交好的人。
或者说,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因为他的皇位来历不正,得不到那些真正的大才支持,于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只能纵容世家。
因为世家在支持他。
穆宗皇帝在位二十年,时间不算很长,但就是在这二十年的时间内,大虞内部的寒门、普通民众阶层上升、读书的渠道开始一点点被封锁起来。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穆宗皇帝之前,大中正官共有九位、小中正官共有十八位。
大中正官中,除却一位为陈氏家主外,其余八位中五位是寒门、士子、亦或者出身贫野的人,小中正官中甚至有十二位是如此。
可穆宗皇帝时期。
九位中正官除却一位是陈氏弟子,剩余八位中七位都是世家子弟,剩余的一个是投靠了世家的寒门。
小中正官中,更是十八位全都是投靠了世家的寒门、亦或者小世家。
穆宗皇帝掘了大虞皇朝的根。
哪怕经过肃宗、先皇、当今三个时期,这种状况也没有太大的改善。
“吱呀——”
陈潇推开面前的门,缓缓走进天工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