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的话语像是一个问句,但实则是一个肯定句。
天下没有人敢教训陈氏,天下更没有人能够教训陈氏。
而陈去虏则是站了起来看着陈秋:“大哥的意思是?”
陈秋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
“陈氏的一切,依旧需要隐藏,但是该让陛下、该让刘氏知道的事情,该让他们知道了。”
“之前陈氏做的还不够。”
“所以先皇有了试探陈氏的心思。”
他就站在那里,拿起来放在桌子上的一枚棋子,而后留在棋盘上的某处。
“你瞧。”
“人便是如此。”
“感受到了威胁的时候,总是会想要清理掉威胁,可如果这个威胁实在是太强了,强到已经不只是“威胁”到了他,而是完全碾压了他。”
“他还会轻举妄动么?”
陈秋转过头,眼神中的狰狞尽数显露出来。
他咧开嘴一笑:“如今我要做的,便是这個。”
陈去虏的神色更加严肃,他死死的盯着陈秋的眼睛:“大哥,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对陈氏造成什么样子的影响么?”
“会让陈氏去往何等的深渊么?”
深渊?
陈秋嗤笑一声:“我不知道什么是深渊,我只是觉着刘氏的人也好,天下诸王也好,该让他们知道,陈氏的人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
“想拿捏?”
“可以。”
“拿捏了之后,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行。”
“若今日不给刘氏一个足够的教训、不让天下诸王知道陈氏的底线,那么日后等到陈氏韬光养晦的时候,若还有皇帝想要这般试探呢?”
陈秋神色冷冽:“只是一个太子负荆、公主赐死就够了么?”
他冷声道:“不够。”
陈去虏再次陷入沉默,他没有想到本以为结束了的事情还未曾结束。
他走到了陈秋的面前脸上带着些许劝诫:“大哥,你这样会带着陈氏走到无底深渊的。”
“陛下能容、天下人能容么?”
陈去虏苦口婆心的说道:“陈氏之所以能够如今站立在天下之端,令天下人都为之忌惮,是因为陈氏一向“不争”一向“无为”。”
“上善若水,不争是为争,所以天下人一直都拿陈氏没有任何办法。”
“可如今若陈氏开始争了.”
“无欲则刚,有求则无,陈氏危矣啊。”
陈秋挑了挑眉毛,脸上带着讶异之色:“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刺王杀驾、扶持诸王、还是伙同匈奴,给天下一个教训?”
陈去虏也愣在了那里,他看着陈秋说道:“啊?难道不是如此么?”
陈秋一脸无语,方才脸上出现的冷酷也好,狰狞也罢,尽数消散,只剩下了无可奈何。
“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些,才让你入长安城的?”
陈去虏的脸上更加茫然,他无措的站在那里,刚才的大义凌然全部消失了,只剩下迷茫。
陈秋按着额头,看着陈去虏摆了摆手。
这个家伙的确是五叔一脉的,除了带兵打仗、在兵法上很有研究之外,在其他的事情上一点成算都没有。
他轻叹一声:“好了,我并无此意。”
“你也不需要做什么谋图社稷神器的事情。”
陈秋转过头,看着远处的虚空,仿佛在那里能够看到无数的山峦一样:“此次让伱入长安,只是为了抵御匈奴,这毕竟是你所愿。”
他闭上眼睛:“其他的事情,有其他的人做,就轮不到你了。”
陈去虏嘿嘿一笑,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我还是不懂大哥在说什么,但大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听大哥的话。”
等到陈去虏走了之后,陈秋才是坐在这蒲团之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事实上,方才陈去虏所说的便是他所想要做的,只是最后见着陈去虏实在不愿,他最后还是将心中的杀气收敛了起来。
当然,陈去虏的话的确是产生了一点作用,最重要的还是他腰间的玉佩,在他有那些暴戾念想的时候,一股股的清凉从玉佩上传出,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陈氏中人,终究是以黔首为重。
太尉府
周亚夫昏昏欲睡,他几乎不怎么处理公务。
身侧的诸多小吏自然而然的会帮他解决,然后将批复好的文书放到周亚夫面前,等待周亚夫查阅,大部分的情况下周亚夫只需要签个字就行了。
等到卫青来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太尉府的如此情形,当即也是扶额叹气。
“末将,参见大将军。”
周亚夫听到脚步声后,只是微微的抬起眼皮子:“起来吧。”
他指了指不远处:“你为征北将军兼军司马,便坐在那吧,若有事情,找老夫就是了。”
“无事莫要烦我。”
周亚夫并不想理会“关系户”卫青,皇帝塞进来的人,处理好了也就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跟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
至于当值的时候睡觉?
天子真的不知道他周亚夫天天偷懒?只是周亚夫偷懒,对是个好事。
未央宫中
刘彻看着走进来的陈去虏,脸上带着几分真切的笑意。
“去虏,你可算是来了。”
“坐坐坐。”
天子的年岁与陈去虏相差无几,以前刘彻尚且是一个普通皇子的时候,就经常与陈去虏有信件往来,如今他成了皇帝,自然也不会自持身份。
当然,更重要的是刘彻知道,陈去虏在军事上也颇有才华。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是要拉拢的。
若将来卫青不能成为太尉、大司马,那么便让陈去虏顶上去。
虽然刘彻对陈氏的信任不如对卫青吧,但总是比周亚夫要好许多的。
毕竟权力是交给陈氏让人放心,还是交给周亚夫让人放心?
若是有人开口询问刘彻这个问题,刘彻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陈氏。
因为陈氏“不争”。
黄沙大漠滚滚,烟尘气充盈在这其中。
一轮大日高高的悬挂在半空上,像是巨大的火球照耀一切。
明月之下,一队车马慢悠悠的走着。
按了按额头后,陈辟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向远处的若隐若现的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