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从远处滚滚而来,将地上的尘土碾压做碎。
两个青年坐在马车上脸上的神色带着些许疲惫,远处的长安城依旧那么壮丽雄伟,只是陈辟和陈秋和当初第一次来到长安城的时候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他们年仅两三岁,只是两个不懂事的孩童,而如今他们已经长大成人,陈秋更是成为了陈氏当代的“家主”。
原本这家主的位置是应当陈辟陈秋两人竞争的,但这个差事在陈辟看来并不是什么好差事,所以直接喊了陈秋一句“兄长”,并且强行诡辩,说自己当年出生的时候,曾经见到了陈秋一眼,所以应当是陈秋先行出世。
这个理由在被反驳了之后,陈辟再次说自己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身旁有一个孩童,这孩童的年岁比自己稍长,比自己更先出现。
这一次没有人可以反驳他了。
因为腹中的事情,谁人能够知道?
所以陈秋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陈氏的嫡长子”,进而成为了“家主”。
这些时日陈辟一直唤陈秋为“兄长”也是这个原因,他实在是不愿意让家中的那些人抓住了话头,不就是一个家主的位置么?他是真的不想当。
对于陈辟这种生性自由的人来说,家主的身份不仅不是“好处”,反而是枷锁。
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陈辟伸了个懒腰:“兄长,等会肯定有一大堆人来找你,拓叔祖肯定也在。”
他摇着头说道:“届时你便说我在路上困乏生了一场大病,所以不能见客哈。”
陈秋无语的看着陈辟,这个理由和借口陈辟用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在官渡老家已经没有人相信了,如今到了长安城竟然故技重施。
不过这一次恐怕会有不少人相信吧.
陈秋一边想着这个事情,一边无奈叹气,但心里竟然没有一丁点拒绝的意思。
自从陈辟开始叫他兄长之后,他就仿佛真的成了陈辟的兄长,操心的要命。
事实上,陈秋是知道的。
当日先出来的,应当是“陈辟”,也就是说,陈辟才是他的兄长,只是这件事情除却他母亲以及当日接生的一个婆子之外,再无人知晓,那婆子十几年前已经离世,他母亲自然也会帮他们保密。
车马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少爷,到家了。”
陈秋陈辟两兄弟方才到家,还未曾安顿好的时候,门外就已经等了不少的客人,陈辟着急忙慌的去后院躲着了,倒是陈秋身为陈氏如今的家主不能躲避,要见一见陈氏的门生。
于是只能够一一接见。
在见完了所有人之后,陈秋扭过头看着身旁坐着的“陈拓”:“拓叔祖,您来有什么事情?”
自从陈拓被拜为丞相且在恒泰四年追封为“拓安公”了之后,他就有了单独的府邸,并不住在陈氏的老宅之中。
陈拓看着陈秋,脸上带着无奈之色:“晁错那个老东西非要跟我争执,言说现在是削藩的最好时机,并且提出了一条条的建议,全都是干脆直接的。”
“天子虽然器重我这个老师,并且觉着我说的有道理,但是建功立业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天子又和先皇不一样,所以他想的和晁错不谋而合。”
他扶额叹气:“我的意思是,你明日定然要上朝,上朝之后劝劝那头老倔驴。”
“现在朝廷位居优势,何必逼得兔子跳墙呢?慢慢来,以怀柔之策逐渐削藩难道不是好事?当初那封奏疏中也是这个意思!天子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陈秋干笑着,当年他的父亲离世之前写了一封书信送给天子,书信中写的也是关于削藩的讨论。
他的父亲也是赞同“温水煮青蛙”的,毕竟吴王是真的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拓叔祖,您也知道的,我不过是一个小辈。”
“晁先生能听我的话劝告么?”
陈拓一脸怒气,猛的一拍桌子。
“碰——”
他怒声道:“你是陈氏如今的家主!他身为陈氏门生,敢不听你的话?反了他!以为当了御史大夫就可以蔑视陈氏?陈氏三公三师不知道出了多少!”
陈秋叹气,安抚着愤怒的陈拓。
他知道陈拓心中其实也有怒火,晁错成了御史大夫之后,逐渐的有些傲慢了,对待陈拓叔祖也不如当年一样恭敬,毕竟都是三公,谁比谁差?
所以这两个人的问题其实不仅仅是在于一个“削藩之争”。
“等我见到了晁先生,我会好好劝告他的,拓叔祖也别生气了,气大伤身。”
陈拓又说了几句之后便怒气冲冲的离去了,而陈拓离开还不到一刻钟,一个身影便悄然出现在了这陈府之中。
正是晁错。
晁错的眉眼中带着笑意:“怎么样?那个老匹夫是不是狠狠的骂了我一顿?”
陈秋听着晁错的话无语凝噎,您老人家也知道拓叔祖会骂您啊?那你问啥啊?我能直说么?
晁错看着陈秋沉默的样子,大笑一声:“行了,不必在意他说的,明日朝堂上你只管说自己心中所想就是了。”
他撇了撇嘴:“陈拓那个老东西,当年一同听学的时候心中就十分傲慢,做了六年的丞相之后更加目中无人。”
晁错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担忧:“唉,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陈秋只能低着头附和着。
而当晁错也离开了之后,府邸中再次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怎么样?”
来人嘿嘿一笑,看着陈秋说道:“看着他们吵、还要担心对方,是不是很有意思?”
陈秋回过头看着刘启,神色无奈而又平和:“陛下,您这真的是.”
一言难尽。
当刘启也离去了之后,陈辟才悄然从后院中走出,脸上带着同情。
“兄长,振奋起来。”
“明日你还有一场苦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