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彬没有发现,包默成不嫌脏,干脆把脑袋伸了进去。
“看见了么?”
“唔!有……有痕迹了!之前的床下,应该摆放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盒子!”
“司马君实偷偷来此的真正目的,是要取走床下的盒子?”
“然后他刚刚抵达,凶手就尾随其后,一记毒镖,射入胸膛,将其杀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案情真相的另一种可能性理清,然后异口同声地道:“倘若真是如此,叶娘子故意编造出情杀的动机,是为了掩盖此物的存在?”
狄知远在边上补充道:“别忘了,我们之所以相信司马君实与女子幽会,是因为他在小甜水巷的锦绣堂购买了珍贵的礼物,为此还不惜向大相国寺借贷了钱财,这些都是物证,再加上人证叶娘子的供述,人证物证俱全,才会结案!”
“那是早有预谋,处心积虑啊!”
公孙彬嘶声道:“叶娘子的被捕是意外,但她的供述却是有意误导,这个妇人背后还有指使!”
包默成则分析道:“或许凶手原本也不想置司马君实于死地,如今科举在即,这样的一位大才子遇害,必是震动朝野的大事,引发多方关注!”
“直到司马君实发现了什么,又来到国子监内,寻找这个盒子,贼人尾随他而至,发现了此物,不得不痛下杀手!”
“同时这群贼子,事先又早有了准备,故意将真相往情杀上引,不仅混淆了视听,司马君实若还留下了别的线索,也因为他的名声被毁,变得不再可信!”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还原真相。
司马光有才名,再加上万众瞩目,这样的人无论是遇害了,还是被绑了,都会引发风波,很是难办。
但他又发现了什么,不能置之不理。
两难之下,凶手做了两手准备,能留,就留着人,如果留不住,需要痛下杀手,也必须弄臭其名声,误导官府的侦破思路。
“要做的事情见不得光,担心引发注意,又能早作准备,下手歹毒!”
“这样的人……不会是谍细吧?”
公孙彬喃喃低语,猛地看向四方馆的方向:“绕了一圈,又回去了?”
包默成摇摇头:“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我们不知道盒子里到底有什么,线索无法联系,就无法指向辽人使团!”
公孙彬咧嘴道:“是啊!真要是谍细看重的,司马君实又怎么会参与其中呢?扯不上关系吧?”
狄知远目光一动,缓缓地道:“依照庞枢副对司马君实性情的描述,此人并非是灵活变通之辈,他主动发现贼人的线索,可能性不大,但如果被动地卷入其中,是完全有可能的,对于盒子存放的物品,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会不会与《汉朝诡事录》有关?”
公孙彬奇道:“手稿么?这其中能有什么秘密?”
狄知远道:“最新一卷的《汉朝诡事录》,你们看了么?”
“我没那心思……”
“我看了。”
狄知远直接问道:“评价如何?”
包默成评价得毫不客气:“案情古怪,推理牵强,若不是遣词用句并无区别,简直不像是一个人所著。”
“同感!”
狄知远道:“叶娘子的解释是,著作者叶十娘因为与司马君实的反目,心绪不定,故而大失水准,但现在有了新的破案思路,那她的话语很可能就是谎言,如果最新卷质量的下降,不是因为著作者心绪不定,那会是有意如此么?”
公孙彬怔然:“闲着吃撑了?故意把自己的著作写坏?”
狄知远想了想道:“或许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为了在这突兀的新篇章里,传达某个指示?”
“最新卷的故事,落入某些人眼中,就是传递出的指示?”
结合之前的谍细之说,公孙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谍探将需要联络的消息,藏于话本里面,予以联络?”
顿了顿,公孙彬大不赞同:“书肆里的话本传奇不在少数,若是谍细将情报藏于其中,何必选最为出名的《汉朝诡事录》呢?这不是平添怀疑么?”
包默成目露沉思,也缓缓摇头:“谍细的情报讲究时效性,传奇话本的供稿到雕刻到刊印,期间至少需要一月有余,什么指示能延迟这么长时间下达?”
谍探接头的方式多种多样,近些年来机宜司抓捕的不止是契丹谍细,连交趾都不知天高地厚地派人北上,欲打探国朝的消息。
每一族的谍细都有各自独特的手段,却都没有这般繁琐的步骤,因为这根本不符合谍报的需求……
“我明白了!”
狄知远原本只是就着话头往下说,此时听了两个小伙伴的质疑,倒是身躯一震,一道闪电陡然劈过脑海,厉声道:“是因为官家!官家喜欢看《汉朝诡事录》!”
包默成和公孙彬闻言勃然变色:“宫内有他们的人手?传奇话本的情报传递,是专门为那个人而设置的?”
“不错!”
狄知远重重点头:“我昨日在文锦居内,见到了入内内侍省副都知张茂则张先生,他之所以出宫,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见《汉朝诡事录》的著作者,询问是否有困难需要解决,因为官家对于最新卷的进展很不满意!”
“官家待宫人一向和善,他看完话本后,身边人若盼着,自会赏赐给宫人看,而在皇城司的监视下,想要通过其他方式对外联络,是极难办到的,唯独这种阅览话本传奇的机会,堪称神不知鬼不觉,张先生恐怕都想不到,贼人会在眼皮底下暗通款曲!”
“结果,贼子在最新卷的传奇话本里动了手脚,司马光却发现了什么,前来取盒子里的原稿对比,凶手跟踪来此,发现了这点,当然不能再留他性命,直接痛下杀手!”
事态的严重性超乎意料,公孙彬急切地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通报大内啊!”
“干系重大,不能仅凭我们几个做出的推测,在毫无实证的情况下,让禁中大肆搜捕贼人!”
狄知远也恨不得马上告知爹爹,但转念一想,又冷静下来:“如果《汉朝诡事录》最新一卷的改变,真是为了通知宫内的贼子,那如此仓促的目的,就应该是发生了某种变数……伱们还记得,叶娘子是在什么情形下承认了自己是杀人真凶的?”
“要拿她进机宜司?”
三人对视,异口同声地道:“走!去机宜司找出证据!印证此番的推测,到底是不是案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