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尊礼面露茫然,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最初是怎么被盯上的了……
果不其然,狄进接着道:“叶及之是一重保险,什么时候触发呢?就是阁下的身份,遭遇暴露危机的时候!”
“当‘司灵’的轨迹,被定为枢密使曹利用抄家后,到对夏战争之前,这段时间于京师活动,发号施令,实际上我们是冲着叶及之去的,结果你也符合了这个条件!”
“偏偏叶及之就在开封府衙任推官,可以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遮掩身份,如果他一直不暴露,查着查着,会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去?”
“所以在我们不断追捕‘司灵’的过程中,有人以‘都君’的身份,通过书信的提示,揭破了叶及之的秘密!”
狄尊礼目光一闪,立刻找准了驳斥的机会,赶忙道:“这不对啊!我这几年一直在并州,未曾离开,族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根本不是我!大伯,你问问他们,我自从回家后就没去京师,怎么会揭破其他人的身份?”
狄元昌此前还去了京师,不是一直在并州,看向另外几位族人后,倒也得出答案,精神一振:“这几年,小十七确实一直在并州,是不是证明他是无辜的?”
“大伯,很遗憾,这并不能证明!”
狄进摇了摇头:“我刚刚说了,有人以‘都君’的身份传信,并不代表那时‘都君’就在京师!”
“‘组织’的首领‘司命’与继承人‘司灵’,不会待在一个地方,避免一网打尽的情况,那同样的道理,你和叶及之,这一真一假两个‘司灵’,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如果身份有泄露的风险,需要叶及之掩护你时,下达命令的不会是你,因为远在他乡的你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组织’会安排一个成员在叶及之的身边,一旦发现更重要的你有暴露的可能,就用‘组织’叛徒‘都君’的身份,把凶险引向叶及之!”
“这份安排不可谓不妥当,但失之于呆板,这次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个人先给审刑院的包希仁传信,没有得到回应后,又给御史台公孙明远传信,最后倒是成功把叶及之出卖了,但我相信如果换做是你,肯定会置之不理,那样不仅保全了叶及之,也保全了自己!”
“偏偏保险的开关,并不握在你的手中,‘都君’的传信,并未降低你的凶险,反倒让我们识破了‘都君’和‘司灵’其实是一人!”
“换而言之,你最初的暴露,是被现任‘司命’王从善的安排给坑了!”
听到这里,狄尊礼瞳孔深处划过一丝愠怒,一闪即逝,脸上又浮现出难过之色:“可这样也没法证明我就是犯人啊,因为我和那个犯人差不多的时候入京,又差不多的时候出京,便是贼子了?”
“还不够么?”
他还在矢口否认,狄元昌却闭上了眼睛。
一个是巧合,两个三个就都不是了。
这个最疼爱最乖巧的侄子,居然是贼人,令他心丧若死,又感到心有余悸。
幸好被识破,如若不然,狄家日后会变成什么样,简直不敢想象!
“当然不是,以上都是侧面的佐证罢了!”
狄进却不会通过巧合来定罪,继续道:“阁下最隐蔽的一点,是年龄跟‘都君’完全对不上!”
‘‘都君’十二岁入‘组织’,十三岁称‘人使’,十四岁为‘都君’,十五岁杀光了所有与之相关的联络者,屠戮据点‘大名’,这个过程颇有水分,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此人于天圣元年左右屠戮大名府的据点,当时十五岁,距今十二年,他已是二十七岁了。”
“狄尊礼刚刚弱冠之龄,才二十岁!”
“这七年的时间差距,就让两个人的行动轨迹,完全对不上了,正是你最好的掩护!”
“但你的运气实在不太好,或者说恶事做多了也是必然,‘金刚会’那边也有个修炼神通法,以致于容貌身材幼化的例子!”
“那个人叫燕三娘,早已成年,却貌若女童,停止发育生长,以致于寿数都有缺陷!”
“有了这份活生生的例子,我再代入‘都君’的情况,突然意识到,用年岁判断‘都君’的身份,是根本不准确的,尤其是从面貌上来看的表面岁数!”
“铁牛,脱了他的上衣!
说到这里,狄进一个转折,旁边护卫的铁牛闻言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将狄尊礼的上衣扒开,露出白净的皮肉。
“你们!你们这是作甚!”
狄尊礼勃然变色,挣扎起来。
“你儿时得过痘疮么?”
然而狄进的一句话,却如同施了定身咒,不需要狄湘灵扣住气门,让他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狄进又望向狄元昌:“大伯,小十七儿时得过痘疮么?”
狄元昌回过神来,想了想道:“没有!肯定没有!如果娃子得了这等大病,又过了那道鬼门关,之前并州痘疮发作严重时,不需要躲起来!”
痘疮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得过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得,属于免疫了天花病毒,古代人在这点上早就琢磨出来了,不然也不会有种痘的思路。
“道全!”
于是乎此时此刻,伴随着狄进一声令下,道全上前,双手在狄尊礼的后背揉搓起来,那手法有些像是推拿,指尖也涂了早已准备好的药剂。
“啊!快看!!”
半刻钟不到,在众人惊呼声中,他白净的皮肤褪下,一道道丑陋的疤痕暴露出来。
狄进走到面前,一锤定音:“阁下要取代一个年少之人,或许相貌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凭空多出来的人生经历,却成为了抹不掉的破绽!”
“垂死挣扎,索要证据?”
“你的身体,就是铁证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