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几夜没有睡一回好觉、吃一顿饱饭,何万实在撑不住了,求生的本能让他今天将那猪狗食狼吞虎咽的吃下,并没有似前几回吃下没多久就吐掉,然后倒在地上就睡着。
这样的睡眠,自然不会发现一道灵巧的身影,悄然翻入府牢之中,避开早已了然于心的巡逻路线,在一间间牢房外搜索起来。
到了何万的牢外,来者仔细观察了里面的犯人,确定了特征,又看了看牢房中方便悬挂的地方,才从腰间取出钥匙。
轻声打开锁链,来者闪了进去,扑到何万面前,直接将他的上衣扒下,熟练地打成一条绳索,拉了拉,猛地套在了何万的脖子上。
“谁……救……唔唔……唔唔!”
赤裸着上身的何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反应极快的他就想求救,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双手扑腾起来。
他的眼珠子里很快就爆出血丝,喉咙里咯咯作响,绝望之际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唯有不断敲击着地面。
然而旁边鼾声震天响,节奏毫无变化,好兄弟鲁方睡得死沉死沉。
倒是另一侧的牢房内,一个寸头的汉子,陡然间站起身来。
……
张家园子。
最深处的包厢庭院。
素雅清净的环境,各有典故的摆饰,往来行走的侍女,都是堪比贵人府邸的档次,往日里能包下这个地方的,只有钱财还不行,必须具备与之相匹配的地位。
可此番来到房间内的,却只是宅老、管事等一众心腹下人。
他们是代替背后的主人,前来探讨一件大事。
不过人并没有全来,只有八家派来了心腹,剩下的要么是心怀侥幸,静观事态发展,认为戴着傩面,身份不见得会被发现,要么则不是一路人,根本没有得到邀请。
即便如此,当吕程出现在这八人之列,知晓其身份的,都忍不住地面露敬畏之色。
吕程并不只满足于目光上的敬畏,率先开口:“诸位来此,所为何事,已经毋须遮掩,但为何选在这里,大家知道么?”
众人其实心中有数,但对方这么问了,只能纷纷摇头:“我等不知!请吕兄明言!”
“张员外之子,也犯了糊涂啊!”吕程轻叹:“老员外在京师也是素有善名,受灾时多施粥活人,如今却摊上了这等事,来时他便对老夫直言,只要让名单上不出现张家子,他愿意将张家园子让出!”
在场众人听到前半句,面无表情,但最后半句却让他们也为之动容。
张家园子可不是一般的酒楼,如今京师五十多家正店,就属这家御街边上的生意最是红火,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而现在这位继承了祖上厨艺的员外,当机立断地将正店的经营权让出,不得不说,牺牲真的很大。
实际上,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张家园子的生意也会一落千丈,甚至会被逼得关门大吉,正如状元楼的处境,还没有最终确定罪责,只是传闻背后的东家娄氏,与被捕的丐首娄彦先大有关联,但凡听到风声的士子就不去那里宴饮同科,举办文会了,生意已是每况愈下。
所以张家院子的东家,愿意将这生意最红火的正店拱手让出,只为了保自己家人一个太平,是绝对的明智之举。
关键在于,很多人看不透,或者说无法下得了这个决心,毕竟是三代积攒下的口碑,才有如今生意的红火,拱手让于人,那真是败坏祖业的不肖子孙。
吕程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天底下哪有不犯错的呢?老夫已经答复张员外了,他既有赎罪之意,那我等也该网开一面!”
众人算了算其中的收益,还是颇为动心的,不过又担心因小失大,纷纷沉默着,没有应答。
吕程却借助此事,理所应当地摆出决策者的姿态:“依老夫之见,武臣之家,向来不修德行,多有教子无方之举,此番罪责,理应由他们承担,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马上有了反应,眼神交流后,纷纷开口:“吕兄所言甚是!我等也是这般想的!”
武人嘛,又不似文臣,有什么名声可言,五代乱世如今过去了也不过六七十年,那时武人所犯下的罪孽,比起这个要严重的太多了!
因此武臣功勋子弟犯下这等恶事,无论是对朝堂的交代,还是百姓的接受,都符合各方的需要。
何况本来也没有冤枉他们,只是担一担骂名,别真的让大家都不好过罢了!
当然,只有这个还不够,不多时屋门打开,一道身影快步来到吕程身后,弯腰禀告了一句话。
吕程微微颔首,抚须道:“好叫诸位知晓,昨夜巨恶何万,在开封府牢内畏罪自尽了!”
众人如蒙大赦,齐齐展露笑颜:“该啊!此獠当真是死有余辜!”
太好了!
这下京师终于可以重回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