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遵勖身体一僵,陡然陷入到极大的恐惧之中,只觉得下体再度瘙痒起来,在床上一边扭来扭去,一边喃喃低语:“他们不会害我,我已经把秘密说出去了,害了我也没用……不,八大王那般凶恶,我坏了他的名声,他不会放过我的……当年他久居宫里,内侍宫婢可有不少是他的人,不止一个梁都监……我是驸马!对,我是驸马!我还是驸马!”
直到三人完全走出,后面还传来那尖利扭曲的声音:“我是驸马!谁敢杀我!我是驸马!谁敢杀我!啊哈哈哈!”
赵祯脚下加快,完全走出院子,只觉得身体终于暖和了些,再看了一眼狄进,有些不舍,原本还能跟这位多聊一聊的,但终究事关重大,沉声道:“回宫!”
班直侍卫自是随着赵祯一同离去,倒是以张茂则为首的几名内侍被安排留下,确保证据的完整。
目送官家离开的背影,吕安道立刻飞奔向后花园,亲眼看见那副白骨,顿时潸然泪下:“弘靖!”
事实证明,驸马已经够难缠了,如今竟然查出背后的元凶巨恶是八大王,天子的亲叔叔,而袁弘靖之死,正是这位当年为了掩盖丑事,避免英名受损,一手促成。
这个仇,恐怕永远也报不了!
狄进来到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妄作保证,只是淡淡地道:“有人已经付出了代价,有人已经暴露出真容,让袁推官入土为安吧!”
……
入内内侍省都知,勾当皇城司的江德明,迈着细碎的步子,行走在宫中。
这段时间,皇城司上下走路,基本都是这样小心翼翼的。
没办法,外朝的风浪闹得太大,士子抗议,民怨沸腾,让这原本用来监察百官的机构赶忙缩头,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被文官御史莫名其妙地骂一通。
更重要的是,皇城司内部还很清楚,这起三年前的旧案之所以被提起,与某位机灵的勾押脱不开干系。
结果再度证明,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位之前就奈何不得的解元,现在更是如日中天!
唯独江德明并不认为。
一件案子闹得这么大,对于始作俑者狄进来说,看似又大大地出了风头,但也会有不少达官贵人对其不爽。
大家安安分分的享受不好嘛,为何要横生枝节?让伱查案,结果你还真的查出些不好言说的事情来了?
所以虽然这几日,当时拍着胸脯保证狄进绝对破不了案的贾显纯,在自己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怕稍微让上司发现自己存在了,就是一通狂风骤雨的怒骂,江德明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直到一位心腹内侍许廷,蹑手蹑脚地来到身侧,低声禀告了一番。
“官家在大长公主府,见到了狄进?”江德明神色微沉:“是巧合碰上?还是早有图谋?”
心腹内侍道:“张茂则前几日出宫,去了狄解元家中……”
江德明冷冷地道:“原来以为是什么忠直之辈,不还是幸臣?一有机会就在官家面前卖好!”
心腹内侍听着这酸溜溜的语气,不敢应声,等了片刻,低声问道:“都知,接下来还要监视狄解元么?”
“直接喊他的名字,叫什么解元?你怕他?”
江德明眼睛一瞪,吓得心腹内侍噤若寒蝉,然后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恐怕潜意识里,自己也越来越忌惮这位怎么压都压不住的解元郎。
不过忌惮归忌惮,惧怕是肯定没有的,毕竟官家就算对这位再有好感,真正执政的是太后,只要太后不喜……
正想着呢,远远的,江德明就看到太后的辇驾行了出来,赶忙对着心腹内侍摆了摆手,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近处,他诧异地发现,太后正在辇上稍稍弯下腰,对着亲近的宫妇吩咐着什么,眉眼出奇地柔和。
太后很高兴?
江德明服侍了这位太后十几年的时间,最初还能揣摩对方的喜恶,但渐渐的,已经猜不透心思了,在受过一次警告后,更是再也不敢胡乱揣测,以免稍有不慎,就失去恩宠。
但现在就连他都能看出太后的心情很好,那说明太后的心情是真的非常好,作为心腹内官,自然要上前凑个趣:“圣人万安!”
刘娥看了他,眼神里隐隐闪过一丝笑意:“江都知来得正好,外朝狄解元所破的大案,你可有所耳闻?”
江德明勾当皇城司,自然不能说不知道,更知太后清楚双方仇怨,就更要如实回答,确保对上没有丝毫隐瞒:“回禀圣人,老奴知晓,此案正由国子监解元狄进查办,已有成效……”
刘娥面容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只是语气里透出毫不掩饰的赞赏:“此子胆气坚刚,明而能断,此案查得真好,不愧是狄梁公之后啊!”
江德明的身子微微一颤,一颗心深深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