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心底一惊,目光看向款款而来的凌皎月,再看着唯唯诺诺的宋湛,瞬间明悟……这是上头来人了!
明玉姑姑慢条斯理地坐下,道:“楚小姐跟陆司长在哪里。”
“???”
谁?
沈毅满脸茫然,好半晌冒出一个字:“啊?”
宋湛怒道:“就是你抓的江南客商,那是当今大司主徒弟楚晚棠楚小姐跟陆斩陆司长!你赶紧快将人从天牢里请出来,若是出了事,你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嗡——
这句话甫一落地,沈毅就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啥?
那平平无奇的江南客商,跟逍遥门弟子,来头居然这么大?
听说楚小姐貌美如花,陆司长俊美无双,哪能是这种长相?难道是易容?
沈毅脑袋瓜嗡嗡的,心知大事不好,他忙道:“他们在镇妖司天牢,小赵,赶紧去将两人请出来!”
赵大人也是脑瓜子嗡嗡的,听到这话,立马就朝着天牢跑去。
明玉姑姑端着茶盏慢饮,轻声道:“陈北放,跟上。”
陆斩乃是子时司小司长,他在俞州城出事,冲得最快的便是子时司,堂堂司长在俞州城被人关押,这不是明摆着打他们子时司的脸?
陈北放立刻飞身跟上,准备好好教训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
趁着这个档口,沈毅大声喊冤:“冤枉!大人请听我们解释,这事情有误会!”
虽然他作恶多端,但这件事确实有误会,他是真的不知道江南客商来头那么大。
沈毅觉得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要学会为自己辩驳,而不是硬生生承受,万一就辩驳出一条生路呢?
随着他的声音落地,被绑成麻花的秦郡守被人从外面丢了进来。
“……”
沈毅面色一怔,立刻就闭上了嘴巴,甚至有点后悔刚刚的喊冤。
他实在是太冲动了。
原以为宋湛是因为楚小姐跟陆司长的事情被迁怒,所以才被绑来,可现在看到秦郡守也被丢过来,沈毅心底就全明白了。
这哪里是因为楚小姐的事情被迁怒……
这分明就是东窗事发啊!
而他刚刚的喊冤,就成了死鸭子嘴硬满嘴谎话,立刻就给大人物留下了坏印象,到时别说酌情减刑,只怕他会被罚得更狠……
沈毅面色尴尬,也不知道该说啥缓解尴尬。
却听明玉姑姑忽然开口:“你刚刚说你冤枉,那你说说你哪里冤枉?奴婢虽不是刑部官员,也并非镇妖司官员,但尚且明白是非。”
沈毅头皮一麻,悲愤交加地看向宋湛,无声询问: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是朝廷官员,哪里来的老登,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宋湛面色阴沉,赔笑道:“姑姑哪里的话,您是大司主最信任的心腹,自然是有权利断断案的。沈毅,既然你喊冤,那你就说说吧。”
“……”
沈毅嘴角抽搐,心道宋湛做事太不厚道,竟然不提前提醒他,早知道是大司主的心腹,他能是这种态度?
可是喊冤的话已经说出去,总不能说自己是随便喊喊……思至此,沈毅硬着头皮道:“敢问姑姑,我们犯了什么事,竟然劳动姑姑大架,从汴京亲自来到这边?”
明玉姑姑依旧是面色含笑:“沈大人自己不知道吗?”
“……”
沈毅心头一震,心知不能继续往下聊了,这姑姑分明是在跟他下套,万一他自曝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药香村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
若那两个江南客商真的是楚小姐跟陆司长,他就算想帮着药香村遮掩,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被这件事牵连拖累。
事到如今,只能赶紧想想如何为自己减刑——
沈毅匍匐在地,在心底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大周刑法。
不多时,赵大人急匆匆回来,神色惨白:“大人……那……那两个江南客商不见了,跟他们关在一起的妖物,也全都不见了。”
“怎么可能?”沈毅浑身冰凉,人是他亲自抓的,现在人没了,明玉姑姑又亲自要人,情况越来越复杂。
小赵硬着头皮道:“我跟这位镇妖司大人赶到的时候,牢房里确实没人……”
明玉姑姑眯了眯眼睛,杀气无声蔓延。
宋湛被这股杀气震得哆嗦,他怒道:“沈毅,你到底将人弄到哪里去了?”
宋湛悲愤交加,心底也很慌张,虽说今夜他们都难逃法网,可其他的事情尚且有回旋余地,但若是楚小姐跟陆司长在他们手里出了事,他们谁都别想跑。
别说利用大周刑法为自己斡旋减刑,估计都活不过天亮!
沈毅比宋湛更紧张,人是在他手里丢的,他忙地道:“那两位都是天骄般的人物,会不会越狱……不是,会不会是已经自己走了呢?”
“放屁!”陈北放义正辞严道:“我们司长向来遵纪守法,绝不可能做出越狱一事。更何况,镇妖司天牢守卫森严,别说我们司长,就是造化境的大妖都跑不出去,我们司长怎么可能越狱?肯定是你们害了他!”
沈毅有苦说不出:“当时我们以为他们是江南客商,实力微弱,自然不用关在重牢里……他们就被关在第一层普通牢房里,想越狱其实不难……”
陈北放瞪着眼睛:“放屁!我们司长遵纪守法,绝不可能!”
“……”
瞅着陈北放信誓旦旦的模样,沈毅第一次体会到有苦说不出的绝望。曾经他冤枉别人的时候,只觉得痛快。可现在他自己碰到这种情况,才知道这种滋味实在无助。
“咳……”
明玉姑姑轻咳一声,示意陈北放话别说这么满。
这群俞州的不了解陆斩,难不成他们汴京还不了解陆斩吗?
说什么陆斩遵纪守法,这话骗骗自己得了……
别说明玉姑姑觉得陈北放说得太过,就连凌皎月都有点尴尬。
陆斩的名声早就传遍大周,甚至被称为天生邪修种子,他真的跟遵纪守法搭边吗……
凌皎月有些烦躁,若非陆斩不回消息,她也不至于在这边看戏。
陈北放也意识到自己吹大了,忙得干咳一声掩饰尴尬,冷哼道:“我们司长在你们天牢不见了,总之肯定是你们害的!否则为何偏偏我们来了,所谓江南客商就消失不见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可是……”沈毅欲哭无泪:“可是我真不知道啊……”
有些事情,他就是这么巧合啊。
最终,还是秦郡守悠悠转醒,弱弱地道:“楚小姐跟陆司长皆是少年英侠,就算他们真的越狱,也定是迫不得已想去斩妖除魔……我觉得吧,我们或许可以去药香村看看,姑姑,您说呢?”
明玉姑姑略微思索,觉得这是陆斩能干出的事情,淡声道:“带着他们三人一起去药香村,其他的人全都控制起来,这桩案子非同小可,决不能放过一个!”
陈北放忙道:“卑职遵命!不过这位沈司长一直狡辩,卑职觉得他是想钻律法漏洞,正好丑时司司长刘司律来了,不如让刘司律审审他。”
明玉姑姑笑了笑:“也好。”
“……”
沈毅嘴角抽搐,他虽然没去过汴京,但知道刘司律大名。
据说刘司律虽然身在镇妖司,实际上却是最擅长大周刑法之人,甚至将自己名字改为‘刘司律’。
跟这样的人对线,沈毅没什么把握。
思绪间,只见一位身着灰袍的俊美青年,拎着本《大周刑法》,慢悠悠走了过来:
“姑姑,怎么个事儿,我听说有人想跟我碰碰刑法?”
……
药香村。
已是卯时,天色却还是暗沉沉的,雪花洋洋洒洒,将已成断瓦残垣的药仙庙覆盖。
陆斩端坐在雪地之中,双眸紧闭,鹅毛大雪在即将落至他身时,便被一层无形屏障遮住。
跟药仙的战斗并未耗费他太多精气神,此时陆斩只是在等待元神将药仙妖魂吃完,好读取药仙记忆。
“嗖——”
如同汪洋的识海之中,三尊元神排排坐,已经成年的元神一号跟二号,啃食的乃是陆斩从镇妖司天牢里斩杀的妖魔。
尚且稚嫩的元神三号缩在角落啃食药仙妖魂。
药仙炽热的魂体蕴含着无形威能,元神三号每每啃噬一口,其透明的身躯便饱满一分,原本透明的穴道此时红光灿灿,周身血肉通红,所逸散出的真炁亦比之前醇厚许多。
随着元神三号将药仙吃干抹净,有关药仙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
——
药仙原形乃是株白玉牡丹,雅号昆山夜光,备受贵族喜爱。
七百年前,白玉牡丹生于南疆蛊村。
南疆被称作蛮夷之地,除了地理因素外,还因为其风俗跟大周迥异。南疆民风彪悍擅长养蛊,甚至有专门的蛊村。
蛊村会专门划出一片地盘,用来养蛊。
养蛊之法较为阴邪,白玉牡丹被蛊虫的极阴之气滋养,诞生灵智。
此后白玉牡丹一直在蛊坑修炼。
牡丹花喜阳,成精后能少量吸收金乌之气修炼,约莫修炼了百年,牡丹花精便修出个漂亮人形。
命运转折便在她修出人形后。
偏僻的蛊村忽然遭受灭顶之灾,大火烧了整座村落,连蛊坑也被殃及。
白玉牡丹本体被大火所灼,陷入昏迷之中,在濒死时被一名尼姑所救。
那尼姑将白玉牡丹带回寺院精心养护,待白玉牡丹修养过来后,尼姑传授白玉牡丹血养之法,只需将花根扎在人身上,便能迅速汲取人体内所有的养分。
因血养之法实在霸道,白玉牡丹境界也在不断提升。
此后白玉牡丹跟着尼姑走南闯北,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尼姑年华逐渐老去,可仍旧满身戾气,经常做事残害百姓。
再后来便是药香村之事。
白玉牡丹并不知道尼姑到底所图何事,甚至不知道尼姑真实身份,她只知道尼姑对她有恩。
尼姑带着她漂洋过海来到俞州城,言称自己大限已到,想在身死之前完成一桩大事,俞州城乃是大周药材之都,若是将血毒植入药材之内,相信能痛击大周元气。
只是这件事若想做得天衣无缝,则需要仔细谋划。
最终,白玉牡丹自诩药仙娘娘,利用药香村的村长获得了药香村数万民众的供奉,她拘了数百只蜂妖跟蝶妖夜晚劳作,以妖力提升药香村的药物产量。
为了获取村民们的绝对信任,药仙前面几年未对药材动手脚。
直到今年,白玉牡丹知道时机到了,便将血毒植入到药材之中。
血毒无色无味,服用药材后会跟血液融为一体,初时并没有症状,等到中期会出现嗜血状,届时中毒者会力大无穷,逐渐失去理智,情不自禁伤害同类。
一旦被中毒者咬伤,便会被传染血毒。
“事情有一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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