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点头,看他一夹马腹,去往队伍前列,玄色暗纹刻丝的衣衫在腰腹处恰到好处地收束,整个人挺拔清俊,骑快马时宽肩耸动也不显狼狈。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周身笼罩着一种,她在南苑时都未曾见过的光芒。
是身居高位者才会有的肆意,还有对诸事皆成竹在胸的淡然。
她抿唇,放下车帘。
茯苓偷笑,“娘娘和殿下就该如此,感情真好。”
玉珠也笑,没有多言。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正午,车队修整歇息。
阿枝许久没坐车,今日在车内晃着有些难受,茯苓见状,劝道:“娘娘要不下来走走?散散步透气。”
阿枝沉吟半晌,点了头。
本身就是出来围猎,出来走走也不错。
她下了车,日头正高,热浪扑面而来,初秋的烈日不可小觑,好在途经山林,芳草气息夹杂着泥土的潮气减少了热意,倒还算舒适。
茯苓打算跟着一道,玉珠不知瞧见了什么,回身道:“我看娘娘方才有些不适,你去随行太医那里拿些顺气的药丸子来。”
茯苓正准备应声,忽而眉头一皱,“你为何不去?”
“你在娘娘身边时间更长,知晓娘娘的身子,”玉珠不慌不忙,“我去若是拿错了药,受罪的还是娘娘。”
茯苓想想也是,叫了小顺子给娘娘撑伞以免晒到,自己去寻太医。
阿枝还在和小顺子讲话,见玉珠过来,随口道:“茯苓呢?”
“她为娘娘拿些防晕的药,”玉珠自然而然地搀上她,贴心道:“娘娘去那边转转罢,那边日头小些。”
玉珠帮她摇着小扇,小顺子撑着伞。
帝王围猎随行人数众多,没有人注意到她去往哪边。
阿枝不敢走太远,走了会儿身上微微出了点薄汗,瞧见不远处一块巨石,大小正可供人休息。
“咱们歇会儿,早些回去罢。”阿枝发了话,小顺子赶紧将那块石头擦净,让阿枝坐上去。
阿枝笑,“怎的这般殷勤?”
小顺子委屈:“奴才一直都识眼色!”
阿枝还未坐稳,只听不远处隐隐传来嘈杂的声响。
少女们的笑闹声在密林中传荡,宛若莺啼,清脆悦耳。
阿枝往那方向看去,日头大瞧不清楚,只见排场不小,浩浩荡荡一群人,坐在了树林的另一侧靠近官道的位置。
哪些人似乎没注意到自己,阿枝也没有打招呼的兴致,只听见少女们又发出了一阵娇笑。
此次随行的女眷大多是高官贵女,京城高门贵人也就那么些,阿枝大差不差,在宴席上见过几个,偶有面生的,但大多都是熟人。
“……几位殿下中,虽然郑王殿下最为健硕,九皇子殿下也最为文雅风流,但论样貌风度,还得是晋王殿下。”
声音是熟悉的,但阿枝并不很常参加宴会,对不上这是哪号人,只记得声音张扬,似乎是几个将门贵女。
至于方才提到的郑王殿下,是生母为徐妃的四皇子,已有正妃赵氏。四皇子骁勇善战,体貌魁梧,此次围猎定会好好出个风头。
那些娘子小声笑了一阵儿,接着又不知在打趣谁,声音又大了起来:“四皇子已有正妃,但……前些日子,九皇子是不是给钱家妹妹送了一盒南海珠子?听说一个个都有这么大,硬是装满了一盒呢,不知有多难得。”
声音不小,阿枝在这边听得一清二楚,她也扬了唇角。
钱家娘子她有印象,虽然是将门女子但莫名文气,说话细声细气的,一同她讲话就脸红。
这会儿阿枝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位钱娘子肯定满面通红了。
她无意探听他人对话,起身欲走。
“……晋王殿下倒是还无正妃。”
不知是谁开了这个话头,原本热闹的人群静了下来,彼此对望着。
“但是那位侧妃,是北……”
话没说完就停了嘴,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如今的晋王,曾经的太子,陛下唯一的嫡子,纵使被废,如今也已经恢复了皇子之身。加上此次围猎全权交给他来负责,本就是京中娘子梦中情郎的他更加炙手可热。
晋王侧妃高低也是一国公主,事关两国邦交,正妃若嫁过去,该如何与这位同晋王共患难两年的北凉公主相处?
阿枝顿住,她倒是知道自家夫君的爱慕者必不会少,但这些高门闺女堂而皇之地与小姐妹议论晋王正妃一事,还是让她有些神伤。
说不定日后他的正妃,就在这些贵女中间。
不知何处传来的轻嗤打断了这短暂的凝滞。
“不过是个侧妃,北凉如今形式,成不了什么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