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已化,春日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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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来得比想象中早,天虽然还寒着,却没有冬日刺骨了。
阿枝为燕珝的腿敷上药,费劲搬来炭火,放在他面前尚嫌不够,琢磨着:“下次试试茯苓说的那个,艾、艾什么。”
“艾灸。”燕珝默默提醒。
“对,”阿枝点头,“现在还疼吗?”
“好多了。”
阿枝心满意足,燕珝不再求死,日子一天天过着,倒也没有当初想象得那么遭。
燕珝的太子之位毕竟还没有被废,虽然禁足,但宫中人都在观望,不知道陛下会怎样处置他。
只要燕珝不像当初那般一心求死,她就放心了。
活着这样好,又有什么不能过去的呢?
她曾经在北凉,草原上的环境更加恶劣,还有成群的兄弟姐妹欺负她。干的活更多,如今反倒照顾完燕珝,还能抽空跟他写写字。
阿枝心里其实很开心,总是在练字的时候偷偷看他。
燕珝话不多,常常是她站着练字,他坐着,手上捧着书卷,长指翻动书页,传来轻微的摩擦声,好像每次能擦过她的耳尖。
……
“又走神了。”
燕珝头也不抬,书又翻动一页,淡淡道。
阿枝脸一红,好像知道自己的偷看被发现似的,低头写字。
“我已经、写得比上回好了。”
“还不够好,”燕珝不理解她这种对自己低要求的人,“没有框架,没有根骨,只是描了出来而已。”
阿枝抿唇,“哦”了一声,继续写字。
看看日光,茯苓要回来了。
燕珝写字要用上好的宣纸,她倒是不挑,什么都能写。但为了燕珝,还是咬咬牙,时常让茯苓出去疏通着,找些好点的纸来。
董嬷嬷在宫内多年也有些积累,每次茯苓找她帮忙,她也都会尽己所能,帮上一帮。
阿枝写完一页纸,发现茯苓还没回来,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茯苓不是贪玩的性子,这个时辰还没回来,肯定是被什么绊住了。
她放下笔,推开房门,院内空荡,不见茯苓的身影。
“奇怪了……”
她自言自语,转头看向燕珝,最终还是不忍心打扰他看书,看着门外的日头渐渐西沉。
燕珝见她的心早已不在练字上,叹口气,合上书页,准备站起来走走。
腿已经比之前好些了,近日也能下地稍作走动,只要不站立时间太长,便不会太痛。
阿枝见状,扶着他站起身,略略走动。
门外响起声音,脚步声渐近,阿枝以为是茯苓回来了,扬声道:“先把纸放着,过来帮我……”
“帮你什么?”
少年张扬不带一丝收敛的声音传来,长跨而入,径直走了进来。
阿枝看他有些眼熟,但一时说不上来,声音堵在喉咙,便听他道:“小皇嫂——应是这么称呼,侧妃娘娘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招呼臣弟。”
“来人,”他声音疏朗,与这荒凉的东宫有些格格不入,“将纸送来,听说小皇嫂想学字,我这做臣弟的哪能不尽尽心?”
侍者鱼贯而入,抬来了宣纸笔砚,队列最末的一个进屋,阿枝瞳孔皱缩,惊呼出声。
“茯苓!”
那老太监有几分手劲,拎着茯苓的后颈就将她提了进来,扔在地上。
茯苓显然是没什么意识了,软软倒在殿内,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
阿枝顾不得许多,回头望了燕珝一眼,松开扶他的手,上前照看茯苓。
她想起来了,想起这人是谁了。
大秦九皇子,燕玮。
她原本要嫁的人。
之前的燕玮不说低调,起码风流潇洒,逢人便带三分笑。阿枝对他印象不差,起码自己未来的夫婿不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
却没想到今日做派如此张扬,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她看着软在她身边的茯苓,眼眶微红,“你要做什么,为何伤她?”
“小皇嫂入宫时日短,被黑心的奴婢蒙蔽了也是正常,”燕玮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狼狈,“贵妃娘娘要处置她,臣弟好心帮娘娘把她带回来,为何娘娘非但不感激臣弟,还要这般斥责呢?”
他语气轻佻,又说了这样长的一番话,阿枝理解起来头都疼了,看着茯苓气息微弱,几欲落泪。
她心跳得飞快,“什么贵妃,什么黑心,你讲清楚!”
但燕玮显然并不想搭理她,目光投向站着,未发一眼的燕珝。
“许久未见,看来传言并不尽实。六哥如今与我想象中的,并不相同。”
“是吗,”燕珝看了看阿枝,目光收了回来,“你与孤印象中的,也不同了。”
宫人一言不发地离去,殿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这兄弟二人,还有抱着茯苓的阿枝。
阿枝在尚武的北凉长大,见过太多兄弟欺凌的场面,见燕玮正抬脚,朝燕珝走去。
这人来势汹汹,姿态嚣张,不知道要做什么。燕珝现在还有伤,若真动起手来,他肯定会被欺负。
“你做什么!不准过去!”
动作比脑袋还要先反应过来,阿枝将茯苓扶在靠垫上,冲过去挡在了燕珝身前。
“哟,”燕玮停住脚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意外挑眉,“六哥好手段,短短时日,就让这北凉公主对你情根深种了,竞能如此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