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满意的答复,米玉颜也不想再多浪费功夫,直接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接兵入蔺南的事情,便由陈大人负责,蔺南山藏几千人,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具体可以和宁德师伯商量。”
见陈渊渟颔首,便又看向沈向青:“沈将军,你手下的人,你自己负责,除遥指峰之外的十七处匪寨,按图索骥,三日内,要打探清楚,不知有没有问题?”
沈向青正准备说话,米玉颜又道:“另外,沈将军不要把自己算进去,走马寨和遥指峰,还有死士营,需要沈将军和我同走一趟,不知沈将军意下如何?”
沈向青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位玄九,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他略一思忖,便知玄九大约心里知晓,他对这件事情,内心是存在疑虑的,之所以选择和他同走这一遭,打探是一方面,打掉自己的疑心,只怕是更重要的事情。
可陈大人明明已经说了,此战归玄九指挥,作为一次作战的最高决策和指挥者,哪里需要亲身犯险?
要知道,打探敌情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最危险的,尤其是死士营这种地方,一切都是为止的,照那位谭八所描述的情况,他对这地方也不甚清楚,所以,这里,估计是玄九最不放心的不定因素吧!
沈向青默然了片刻,才拱手对米玉颜和她身后的谭八及裴介几人,行了个军中抱拳礼,然后也不再去看陈渊渟以及他身旁的广南王,声音平直:
“沈某一介武夫,出身军伍,手底下的兄弟都是出生入死一起走到如今的,多谢玄九及几位先生,才能有机会一雪前耻,但是有些事情不问明白,总是惴惴不安,还请玄九先生能替在下解惑!”
米玉颜唇角微勾,看了眼陈渊渟,果然,还不待自己发话,他便开口了:“沈校尉莫不是忘了,你是军人,服从命令,是你唯一的……”
“好,沈将军想问什么,直管问来就是,当讲之处,我定不会叫沈将军失望!”其实从内心来讲,米玉颜是一直在等着沈向青发问的,他如果什么都不问,她反而要担心,这是个只会盲目服从命令,不会用心思考的莽夫。
广南王敏锐地发现,自家五弟是在自动自觉配合米家九娘子演戏,这就很有些意思了,不单这位米家九娘子有意思,自家五弟的心思,也很有意思!
沈向青轻吁了口气,上峰下了命令之后,还敢开口质疑,若是真在龙骑卫,眼前的玄九也是龙骑卫中人,他是绝对不会也不敢僭越的。
只是眼前这些人,身份不明,动机不明,还有一个不知来路,另外一个则明显是敌方的叛徒,而这张舆图,他所有兄弟要探明的敌情,全来自这个叛徒提供的消息,若是万一有个万一,他那些兄弟,便是有去无回,甚至是被动地带回能让他们进圈套的情报,到那时候,他就是万死莫辞!
“想请问玄九先生,这份舆图,是从何处得来的?”
米玉颜指了指谭八和裴介,声音平和:“根据谭八爷指点,我和裴介共同完成。”
“谭八爷的身份,沈将军当日便在奂城之外那处现场,想必已经清楚,就无须我再多言,至于这位裴介裴二哥,是两年多之前,从婆娑暗城逃出来的,此事有山门为证。”
“另外,裴二哥和婆娑暗城,有灭族之仇。至于我,既唤玄九,自是出自山门,不知这番解答,沈将军可还满意?”
沈向青没料到玄九会问一答十,他倒是从来没怀疑过玄九的来历,毕竟山门这样的地方,能推出一个人全权负责和龙骑卫合作,自然不是无能或是无名之辈,况且,他刚才的话,大约已经亲口表明,他就是奂城截杀婆娑暗城诸人的那个蒙面人。
尽管如此,沈向青还是再次确认了一遍,因为他们要一路外出探查敌情,只有全然了解合作者的能力,才能更好地合作:“如此说来,先生便是当日奂城外劝走谭八爷的那位蒙面人?”
米玉颜挑了挑眉:“沈将军应该心里有数,有什么便直管问,无须拐弯抹角。”
沈向青不提截杀,只说劝走谭八,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只不过行伍之人慕强之心,言语之间已经掩饰不住:“末将是想问,谭八在婆娑暗城,也算是威风八面的人物,为何但凭先生两句话,便自行归附?”
米玉颜看了谭八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她其实也想让谭八安心,这个机会正好:“我和八爷第一次相见,是他追杀裴二哥兄弟二人到蔺南山,虽然不知究竟为何,但是他最终没有下杀手,留下了裴二哥兄弟二人的性命。”
米玉颜说到这处,深深看了谭八一眼:“所以,八爷这条命,是他自己留下的!不是我心慈手软。”
“至于我那日提到别来无恙,是因为我曾和裴二哥二位兄弟一起,夜探过无赦堂,当日是有些别的疑惑,想要从八爷处求得答案,意外之喜是,八爷给了我正确的指引。”
“八爷上了山,曾自请山门赐药,虽山门不屑与此,但八爷还是坦坦荡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八爷没有掣肘在盂南王府和婆娑暗城。”
“至于八爷说的这些匪寨位置和设计,裴二哥兄弟二人知道的虽不及他详细,却也是可以印证的,所以沈将军无须替兄弟们担心!”
“若我所料不差,沈将军这一队人马入西南的一个重要职责,便是打探这些匪寨的位置和布局,却未曾料到,他们狡诈异常,不仅经常换巢穴,巢穴还很难渗透,甚至连撤离的路线,也是沈将军始料未及的。”
“所以,沈将军这一趟差事,可谓是无功而返,失败至极。沈将军应该感谢谭八爷离开奂城时的这个神来之笔,因为婆娑暗城内堂一夜覆灭,外堂被截杀折损,他本意是要生死相搏,求最后一功,却未曾料想,事情会出现这样的转机,倒是成就了最好的战机。”
沈向青一时被说得颜面尽失,脸上泛出尴尬的红色,但他到底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龙骑卫,若是此时还猜不到玄九的用意,也算是枉费了从小到大的教养和操练了。
他就是等着自己来问,然后用最真实的答案让自己心悦诚服,再用这几年来的挫败让自己知道羞耻,关键是要知耻而后勇!
这样一个人,无论是武功和韬略,即便在龙骑卫,也是不多见的,可他居然只是生活在西南万寿观的一个年轻道人,年纪应当比自己还小,这合理吗?
到了这时,沈向青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他的言语带着偏离了最初的方向,不禁脱口而出:“不知先生是如何学会画舆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