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开余有粮，快步跟在陈尔东身后。余有粮推了推眼镜支架，心里像是猫抓一样，小跑着跟了过去。
陈尔东的车间做的都是精工制作的元配件，这时候的精工产品还比拼不过国外，一方面是设备老旧了，另一方面就是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不多。
早先年有些精密元配件，在设备缺乏的情况下，是老师傅一点点凭着精湛的手艺，一点点打磨出来的，这也就导致了产能低下，没办法大规模生产……
这边接的单子，做的是轴承，对精密度要求很高，规定了最低的使用次数，要抽检的。
这活就落在了陈尔东身上。
现场他还有两个徒弟，去吃饭了，还没回来。
站在车床旁，秋火明弯腰从产品筐里取出几个轴承的配件，仔细看了起来。
一旁的陈尔东倨傲地拿起卡尺，将要求一一说了一遍，这点他倒是不藏着掖着。
跟着就实际操作起来。
几个分钟后，他的两个徒弟也赶了回来，看的出来，他们俩很怕他。
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开始各自站在一个车床前忙碌起来。
余有粮这会儿也不急了，搬了凳子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热闹。
秋火明对这些车床并不陌生，早些年原身南下去深城的时候，就是车床工，他自己也在上一次的“北硅南锗”的学习中，重温了一下车床……
他转了一圈后，他开始盯着陈尔东的操作。
一个优秀的车床工，很讲究手感，在仪器跟设备都还没有跟上的八十年代，很多老师傅，几乎就凭着这些，完成了很多高难度的苛刻的要求……
看了半天，秋火明发现，陈尔东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手指粗糙，却很灵活，力气也大的惊人，手很稳。
陈尔东眯着眼睛，单手戴着手套，一丝不苟地在机器的轰鸣声中，不断地打磨着……
秋火明拿着卡尺，将他刚做出来的零配件，测量了一下，竟然分毫不差。
余有粮笑道：“小秋同志，看是看不会的，陈哥这门手艺，那可是要功夫才能学得会，你看小李跟小张，这都跟了一年多了，也才刚入门……”
小李跟小张就是陈尔东的两个徒弟。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秋火明搓了搓手，指着旁边的小李正在忙活的车床说道：“我能用一下这个车床吗？”
陈尔东直起了腰，“小李，你过来，给他试试。”
小李乖巧地应了一声，走到同门师兄弟小张身旁，有些好奇地看着秋火明。
小张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偷偷地看着秋火明。
陈尔东也不呵斥他们，反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光明正大地看着秋火明拿起了胚子……
陈尔东冷笑了一声，脱下单手上的手套，拍打了一下，跟着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走到一旁喝了口冷了的茶水。
目光继续盯着秋火明的动作。
跟着他的目光一滞。
秋火明的动作娴熟，根本就不像是个新手。
“你以前做过车床工？”是坐在一旁看热闹的余有粮问的。
陈尔东也竖起了耳朵，即使秋火明学过，那也不足为奇，这些都是水磨功夫，没个几年专研，要想手艺精湛那就是做梦。
“嗯，做过，几年前不是有次大学生竞赛嘛，我当时也参加了……”
秋火明解释了一句。
余有粮点点头，“怪不得，你以为你操作过，就是学会了？”
他笑道：“眼高手低可不是个好现象……”
秋火明心想，这不就是刚刚秦工评价余有粮的话嘛。
这人怎么拿这话来教训自己了？
“试试，实践出真知。”秋火明简短地回了一句。
新的沙织手套稳稳地拿着金属胚子……
机器轰鸣着，他聚精会神。
一旁的陈尔东，见他几乎是一模一样地复刻了自己刚刚的动作，心里一惊。
随着他的操作，陈尔东由一开始的冷嘲热讽，开始沉默了。
小张干脆把车床停了，跟小李一起盯着秋火明这边。
车间里的人大多数喜欢八卦。
这里的火药味，不一会儿就传了出去。
很快就围了一群人，跟余有粮一样，看起了热闹。
秋火明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这里刚直起腰。
余有粮就站了起来，他拿着秋火明刚做好的元配件，举着卡尺量了起来。
陈尔东伸长脖子看着卡尺上面的数字。
“竟然蒙对了……”陈尔东有些难以置信。
秋火明松了口气，“总算是不辱使命。”
余有粮放下手里的卡尺，把玩了一下元配件，打磨的几乎跟陈尔东的不相上下，“你还别说，莫非还真的能看的会……”
他好奇地打量着秋火明，“还有其它几个元配件，你要么一起做了？”
陈尔东回到自己的车床旁，“这次蒙对了，下次可没这么好运气了，我这次速度放慢一点，小秋你可看好了……”
秋火明笑道：“好嘞，劳烦陈哥了。”
两人都是客气的，但是话语后面的火药味却渐渐地浓郁了起来。
看热闹的人也兴奋了起来。
陈尔东一贯不得人心，但是他的技术是没有二话的，做出来的东西也很好。
有次跟樱国的技术比赛，还是靠他反败为胜，樱国的人看到他用的粗糙的设备做出来的精密元配件，对他敬佩不已。
临走的时候，他们的人还对他竖起大拇指。
轮到秋火明了，现场除了机器的轰鸣声之外，竟然寂静一片，大家的目光都在盯着秋火明的动作。
年轻人的手很稳，目光专注。
半响，剩下的几个配件做好。
余有粮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接过其中之一。
他拿着卡尺量了一遍，“竟然……”
余有粮不可置信地说道：“尺寸没问题……”
陈尔东快步走了过来，将秋火明刚刚做好的几个配件拼装在一起。
涂了润滑油，滚动了一下。
他松开手，一声不吭，转身往外走去。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他的徒弟小李叫了一声，“师傅，你要去哪？”
秋火明伸手拍了拍余有粮的肩膀，“这边的事情了了，走，我跟你把刚刚的话题给说完……”
他压根就不看陈尔东的方向，余有粮被他带动着，身不由己地穿过人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