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声令下,芳冬努了努嘴,便有几个小太监取过铁刺,一边一个按住了甄嬛和浣碧。
甄嬛满头冷汗,像是无数的小虫子从皮肤的缝隙间一点一点钻出来,慢慢地爬行着,又痛又痒。
那几个小太监力气极大,按得她动弹不得。
皇后在芳冬搬来的紫檀椅子上坐了,慢条斯理道:“本宫也不想动用酷刑。可是如今皇帝和太后都不在宫里,只剩下本宫一人掌管着偌大的后宫。
“若是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大的事都不顾,旁人多少双眼睛盯着,还以为本宫不中用了呢,少不得你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担着了。”
芳冬扬了扬下巴,拖着故意夹在一起的尖锐女高音,缓缓道:“事有主次,就从菀贵人起,打到皮肉脱尽为止。”
那铁刺上有数十根寸许长的铁刺,刺尖上闪着锈黑色的光泽,让人不寒而栗。
小太监一下正要下去,外头传来了竹息和槿汐的声音,“太后到——”
皇后面色一暗,回头皱眉看着太后和安玲容从外头走了进来。
按理说,太后和皇上应该在外祈福才对,怎么这个时候就赶回来了……
莫非……
皇后看了眼地上烧着的灰烬,嘴角上扬。
不怕,反正甄嬛和浣碧烧纸钱乃是众目睽睽之下上演的,就算太后和安玲容来了,也救不了这主仆。
众人依次给太后和安玲容行礼。
在此期间,嘴快的芳冬早已把事情说给了太后听。
太后一听甄嬛敢在这个时候烧纸钱,心中自然不满意,连带着表情也不好了。
见太后和安玲容来了,提前留了一手的浣碧忙伏在地上道:“皇后!太后,太后明鉴!奴婢和小主烧的不是纸钱,不是纸钱啊!”
太后扬一扬脸,竹息便侧身过去,捡起一枚还未来得及烧的纸张展开一看,浑圆的纸片上画着万字不到头的图案,中间却是一句藏传佛教的六字真言。
竹息忙双手捧过给太后一看,果然每一张上都只是六字真言而已。
闻言皇后暗道糟糕,愤恨地瞪了一眼芳冬。
太后微微蹙眉,继而一笑:“怎么是这个东西?”
浣碧忙磕了头,恭恭谨谨道:“请太后听奴婢一言,圆纸为圆满,与万字不到头的图案相衬,是同一道理,六字真言乃是的喇嘛大师所授。”
“大师说六字真言是藏传佛教中最尊崇的一句咒语,当初传授时便要奴婢循环往复吟诵,才能功德圆满,消除业障,得大解脱。”
芳冬轻哼一声道:“可是今日是鬼节,又是连伺候你的丫头也说是你的一片孝心,说是烧给母家的人。”
竹息唱反调,沉吟着道:“回太后的话,奴婢也觉得,若是烧纸钱就该有纸钱的样子,否则烧给了亲人也是无用的。”
“至于七月十五的鬼节,烧这个倒是应景的,无非是没跟着太后和各位嫔妃放在法船上烧罢了。”
说着,她婉转看了浣碧一眼:“倒也不算很违反宫规呢。”
太后点了点头,算是暂时饶过了浣碧和甄嬛。
见太后把目光移向皇后,皇后的的唇角不得不略微浮起一点冷淡的笑意,望着芳冬。
“你巴巴儿地跑来告诉本宫说冷宫有人暗烧纸钱违反宫规,如今你可看看,这是什么?”
皇后的笑容似一朵冰凝在面上,蕴含杀机。
“还劳动本宫,惊动太后到这种地方来,你可越来越会当差了。”
皇后的语气并不严厉,恍若家常闲话一般。
芳冬却似受不住似的,膝下一软,即刻跪下了道:“奴才无用,奴才妄听人言。”
太后向着竹息微微一笑,神色淡然:“你是妄听人言,不过你是听了谁的话呢?皇后的身边,居然有人不把皇后当主子,而是一心窥伺旁人的心意,想要两面讨好,哀家看她是错了心思。”
竹息低眉垂首,淡淡道:“这后宫里只有一心侍奉太后,皇后,还有皇上的人,没有敢和主子耍心眼的人,芳冬,你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太后望一望天色,盈然起身。
“乌鸦都归巢了,咱们也回去吧,芳冬,你就不必走了。”
芳冬吓得大惊失色,连连磕头道:“太后,太后饶命!”
皇后见太后给她面子,终于笑道:“今日是中元节,既然太后发话了,本宫也不会想要谁的命。”
“只是你那么喜欢为人做嫁衣裳,辛苦奔波,那本宫就把步步红莲的刑罚赏赐给你,让你折了双脚,也折不了为旁人尽忠的心。”
“也罢,这等刑法,哀家看不得,就由竹息代替哀家旁观吧。”
竹息领命,安玲容顺势扶起刚坐下没多久的太后的手,悠然自得的离去。
这一局,虽然暂时没有看出来什么东西,但后续的舆论跟计划,还是值得她继续围观下去的。
因为到达碎玉轩内,一直没说话的安玲容知道,甄嬛在太后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其中也包括了太想除掉嫔妃们的皇后。
等到太后和安玲容走后,甄嬛的身体被浣碧紧紧撑着,几乎是要喜极而泣。
她的手在衣袖里紧紧攥住浣碧的手,两个人手心里全是冷汗,连她自己也不能分辨,是欢喜过后的惊觉,还是劫后余生的痛快。
她只知道,唯有握着浣碧的手,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手,她才觉得自己也是活着的。
不是冷宫的一块墙皮,一抹青苔。
太后和安玲容施施然离去,仿佛方才的种种生死惊险,不过是谈笑间一抹云烟。
甄嬛暗暗生出几分羡慕,何时何日,才会有太后这番定力呢?
然而未及她细想,竹息已经扬了扬脸,由着几个侍卫将芳冬拖进了一间偏殿里。
竹息亲自动手,皇后也没有呆下去的必要,她带着几个不成气候的太监,急匆匆的走了。
里面小太监们责罚芳若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一开始是惊痛的呼号,哭爹喊娘地求饶,到了最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彻底没有了动静。
良久,一具肉体被拖出去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