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容与华妃忙起身道:“太后万安,臣妾们的确有奉皇后之命,侍奉皇上左右。”
太后抚着手边一把紫玉如意,叹道:“皇上也可安心了。”
皇上与皇后对视一眼,又看了安玲容一眼,便也低下头去。
皇后仰面,施施然笑道:“其实儿臣一直安排几位嫔妃随侍皇上,也是这样打算的。”
她福下身含笑向太后与皇上:“恭喜太后,恭喜皇上,继音贵人之后,淳常在也已经有孕一个多月了。”
皇上一惊,旋即大喜,握住皇后的手扶起她道:“皇后所言可是当真?”
皇后的笑意温煦如春风:“孩子千真万确就在淳常在腹中,臣妾岂敢妄言,而且臣妾查过敬事房的记档,的确是一个多月前承宠受孕的。”
淳常在满面红晕,脸上的稚嫩比起从前少了不少,她亦起身道:“嫔妾深受皇上与皇后福泽,皇后娘娘为怕出错,特意请了三四位太医诊脉,嫔妾的确是已经身怀龙裔了。”
华妃只觉得腔子里至喉舌底下,都酸楚极了。
可是那种酸楚却全然不顾她的感受,自顾自强行而肆意地蔓延开来,爬入她的五脏六腑。
华妃下意识地按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是那样平坦,她还是那样没有福气,没有自己的孩子。
皇上喜不自禁,看向淳常在道:“既然淳常在你已有身孕,朕这就晋你为淳贵人,你看可好?”
淳贵人笑盈盈的起身,行礼,高兴道:“嫔妾谢过皇上。”
而太后的笑意仍是淡淡的,如月朦胧鸟朦胧顶上一片薄而软的烟云,总有模糊的阴翳,让人探不清那笑容背后真正的意味。
“那淳贵人这一胎,就交由皇后来照顾,吃食方面,一定要多加注意,可不能像那音贵人……”
太后扶着嬷嬷的手站起身:“说了一早上的话,哀家也累了,先进去歇息,你们坐一坐,便各自散了吧。”
皇后起身,领命道:“儿臣明白。”
众人目送太后进了寝殿。
见太后走了,皇后看着淳贵人的肚子,满脸得意的笑容。
她对着坐在下方的嫔妃们,缓缓开口道:“后宫顶了天的要紧事,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福泽万年,咱们的千秋万代,不在别的地方,都在你们的肚子上。
“若都能像淳贵人一样,本宫便是做梦也能笑醒了。”
她笑吟吟地转头吩咐:“剪秋,今晚收拾下东西,本宫要去宝华殿进香祝祷,答谢神恩。”
皇上欣慰地拍拍皇后的手,温和道:“有劳皇后了。”
“皇上怎么这样说?”
皇后笑嗔,“嫔妃们诞育子嗣,她们固然是孩子的生母,臣妾是孩子们的嫡母,也一样是做母亲的,这份高兴,既是为了她们,也是为了臣妾自己。”
皇上颇为感慨,眼底闪过一丝润泽:“皇后贤惠。”
皇后环视座下:“臣妾有一事一直想回禀皇上,其实嫔妃之中,华妃和菀贵人翻牌的次数最高,侍奉皇上也久……”
甄嬛听见提到自己,不自觉地一凛,看向皇后。
她抬头时正撞上华妃的目光,两下里相触一闪,旋即转头,各自露出无比得体的笑容。
皇后含笑望着她们俩,眼中尽是温煦的关切之情。
如是闲话几句,各人也便散了。
皇上对淳贵人的身孕格外重视,便让皇后亲自送了她回景阳宫,自己回了养心殿。
安玲容与眉庄踱出宫外,眉庄笑笑,感叹道:“淳贵人恩宠一向不多,皇上一个月也不过只去她那里一次,居然也有了身孕。”
安玲容也颇感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皇后背着甄嬛,偷走了淳贵人站在了她的队伍。
“福薄福厚,生儿育女,不仅是靠运气,更是要看背后站着的是谁。”
话音落下,从后方走来的曹贵人假情假意拉着眉庄,聊着女儿的事情。
而华妃借此机会,凑到了安玲容的身边,直勾勾看着安玲容。
“华妃娘娘找臣妾,是有什么要事吗?”
说着,安玲容含了一丝隐秘的笑容,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宫人退下。
“当日本宫走的急,安妃,你给本宫听好了,往后江家两太医可不是妹妹能够轻易叫得动的,这话妹妹可听明白了?”
晴暖的阳光卷起碎金似的微尘,一丝丝落在身上,亦沾染了那种明亮的光晕。
安玲容用手掌遮掩刺目的光芒,望着华妃眼中的不满,笑着应许了。
“臣妾以为太医院的太医乃是后宫嫔妃们可以随意调遣的,没曾想华妃娘娘如此喜爱两位江太医,那本宫日后一定注意,寻得其他太医伺候左右。”
华妃咬着牙,护甲指着安玲容,“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给了江慎塞了银票,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帮你调理身子,想先本宫一步得了生子药方。”
安玲容神色平淡而波澜不惊,“华妃娘娘,宫内不比别处,这样的话可是说不得也传不得的。”
华妃收敛笑容,冷冷一嗤一声。
“本宫懒得跟你多费口舌,你跟菀贵人欠着本宫的东西,本宫日后一定加倍奉还予你。”
华妃说罢,唤过颂芝一同离去了。
与此同时,有关夏冬春生了不吉利的孩子的事情,再一次传播到众人耳里。
宫里的闲言碎语一向就比在阴暗角落里窜来窜去的蛇虫鼠蚁都要多。
藏匿在宫苑红墙碧瓦之下的犄角旮旯里,嘈嘈窃窃,鬼鬼祟祟,交头接耳,蠢蠢欲动。
只有添油加醋,没有短字少句。
这便是后宫的闲话了,没有一日断绝,倒像是无边无际的春草,漫无边际地滋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