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心下愀然,摇头道:“原这么打算,本来能指个在宫中当差的侍卫是最好的,总有出头之日,也是想让她在我身边长长久久地一起,可是她的性子,若还是跟宫里牵扯关系,终究麻烦。”
流朱会意道:“小主还是替浣碧姐姐打算,若是嫁个准备外放的官员,哪怕去外头苦几年,终究也是正室的名分,少不了一份富贵的。”
甄嬛微微颔首,赞温地看了流朱一眼:“你说得不错。”
话音未落,只听殿门哐当一响。
一个碧色的身影绕过梨木雕玉兰碧纱橱,直奔进来道:“小姐,求求您别放了奴婢出去,奴婢不想嫁人,不想离开小姐!”
甄嬛不防着浣碧病中起来,竟在外头听着,不觉也吓了一跳,沉下脸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浣碧含泪跪下,一脸凄楚。
“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偷听小主说话的,只是觉得身上好了些,所以起来给小主请安,想来伺候小姐。”
她额头上还缠着防风的布条,看着憔悴至深。
甄嬛有些不忍,便道:“你先起来吧。我也不过是一句顽话,哪里是立刻就要送你出去了,也得好好挑了人家才是。”
甄嬛伸出手,怜惜地扶起她:“地上凉,起来吧。”
浣碧哀哀地哭着,求道:“小姐不答应,奴婢便再不起来了。”
甄嬛只得笑道:“你要真不想走,就当我没说这话。”
浣碧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她抬起头,追问道:“真的?那多谢小姐了。”
甄嬛挽住她手,温和道:“去吧,好好去养好身子。”
浣碧含了一丝难得的温和谦卑的笑,告退出去。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她将这缕笑暗暗咬啮成了唇边一个不肯褪去的印子。
…
天气渐冷,安玲容除了必须去的请安,就是陪要好的嫔妃们闲逛,吃茶。
闲余时间,她也一直都在注意夏冬春的肚子。
按照约定,这一胎要是夏冬春可以健健康康的生下来,那就是交给她先抚养一段时间。
如夏冬春在这期间,亦或者生了子嗣,有手段爬到了嫔位,那谁也抢不走她的孩子。
可要是防不住旁人的陷害,使得自己早产,小产,
安玲容便……
可能因为夏冬春怀的是头胎,她前三个月的反应便格外大,几乎是不思饮食,连太后亦惊动。
每隔三五日必定送了燕窝羹来赏赐。
到了三月之后,夏冬春渐渐慵懒,胃口却是越来越好。
除了御膳房,嫔妃们也各自从小厨房出了些拿手小菜送去,以示嫔御之间的关切,亦是讨好于皇帝。
这也是出于皇上前不久晋了她的位份,让夏冬春成贵人的缘故。
当然,至于这些菜肴里面有没有毒,就不是安玲容可以掌控提醒的事情了。
而太医每每叮嘱夏冬春要多吃鱼虾贝类,可以生出聪明康健的孩子,她便也欣然接受,每一食必有此物。
旁人也还罢了,距离近的欣嫔便吃了些苦头。
只因她的宫外离着宫人们进出运送杂物的甬道最近,宫外送进新鲜鱼虾,必定要经过她的地盘。
一时间鱼虾腥味,绵绵不绝。
这一日安玲容与眉庄相约了去探视夏冬春。
她正捂着牙嘤嘤哭泣,嘴角上的燎泡起了老大的两个,涂着薄荷粉消肿。
她见三人来,先是看了眼安玲容的神色,摸了摸肚子,再一一诉说如何失眠、多梦、头昏、头痛,时有震颤之症。
说着,又抱怨太医无术,偏偏治不好她的病。
听得一旁候着的几个太医逼出了一头冷汗,忙擦拭了道:“音贵人的种种症状,都是因为怀胎而引起,实在不必焦灼,等到瓜熟蒂落那一天,自然会好的。”
眉庄是生养过的人,便含笑劝道:“怀着孕是浑身不舒服,你又是头胎,方才听你这样说,这些不适多半是体热引起的,那或许是个男胎呢。”
对待蠢货,眉庄从来不吝啬夸奖。
一来是为了帮助夏冬春建立起盲目的自信,二来是为和惠公主日后宫中玩耍时,不被这些人恶意陷害和针对。
经历了些许,眉庄也是成长了很多。
听到从来不爱夸赞别人的惠嫔娘娘开口捧自己,心眼小的夏冬春这才转怒为喜,笑道:“惠嫔娘娘不骗嫔妾么?”
安玲容笑道:“旁人说也罢了,眉姐姐是自己生育过公主的,必不会错。”
两人安慰了夏冬春一番,便也告辞了。
走出了门,安玲容想着正好到了时辰去接弘历下学,便带着宝绢和宝萍跟眉庄分开了。
去尚书房便要抄近路经过御园。
冬日里天黑得早,此时御园中已经无人走动。
安玲容才欲带着宝绢和宝萍绕过假山莲池,忽听得咕咚一声巨响,旋即便是水四溅的声音。
安玲容一怔,立即明白过来,失声道:“不好,是有人落水了!”
冬日天色黑蒙蒙的,眼前有枝丫交错,和着半壁假山掩映,遮去了大部分视线。
安玲容听得动静,忙绕过假山跑到水边。
池中扑腾的水越来越小,却无一点呼救之声。
不知为何,安玲容眼前浮现出眉庄落水,淳常在被淹死的画面。
咬了咬牙,安玲容立刻喝道:“宝绢,宝萍,你们水性好,下去救人!”
“奴婢水性好!”
宝萍咬了咬牙,也顾不得水寒彻骨,猛地往水中一跳,拼命朝着水波扬起处游去。
很快宝萍从水里捞出个水淋淋的人来,她犹自咳嗽着喘息。
安玲容心头一松,知道是还有活气,忙唤了宝绢一起将她扶到地上平躺。
朦胧中只看那女子一身宫女服色,倒跟她颇有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