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吓了一跳,打量了安玲容和眉庄两眼,忙赔笑道:“安妃娘娘万福,惠嫔娘娘万福,奴婢是弘历的嬷嬷翠嬷嬷。”
眉庄当即皱眉道:“弘历这个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吗?没上没下的!”
那嬷嬷怔了一怔,不情不愿改口道:“是,是阿哥。”
安玲容听她改口改得快,便也罢了,淡淡道:“你照顾四阿哥多年,以后还是辛苦你了。”
翠嬷嬷满口笑道:“四阿哥自幼是奴婢奶大的,什么都听奴婢的,日后安妃娘娘若要管教四阿哥,一切都跟奴婢说就是了。”
安玲容知翠嬷嬷是弘历的嬷嬷,自幼带着他的,如今看她这般倨傲,倚老卖老,也不觉含了怒气。
“你若能管教四阿哥,就不会连四阿哥衣食不周受了伤都不知道,你仔细告诉本宫,四阿哥是怎么,是为什么染上时疫的?”
翠嬷嬷倚仗着自己的身份,又在刚才领了剪秋的意思,便倔强道:“四阿哥着了时疫自是他自己贪玩不爱多穿衣裳,又不肯好好吃药,奴婢虽然贴身照顾,但哪里能时时刻刻都照顾到?”
弘历倚在安玲容身边,轻轻摇了摇头:“额娘,不是这样的。”
安玲容突然一怔:“弘历,你叫我什么?”
弘历的声音虽轻,却极坚定,他重复了一声,望着安玲容的眼睛唤道:“额娘。”
安玲容心底一软,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冷冷盯着糊涂了的嬷嬷继续叫喊着。
翠嬷嬷嚷起来:“四阿哥,您可是喝着奴婢的血吃着奴婢的肉长大的,您可不能睁眼说瞎话!您……”
安玲容面色一沉,将手里的暖汤婆子重重一搁,滚热的水立刻泼了出来,溅在了嬷嬷身上。
紧接着,安玲容厉声道:“宝绢,宝萍把这个藐视主上的刁奴拖出去,立刻给本宫杖打三十,打完赶出宫去!不许她再伺候四阿哥!”
宝绢立刻答应了一声,伸手和宝萍拖她出去。
安玲容又道:“行刑的时候让所有宫人都到院子里给本宫看着,看看背叛主上欺凌主上是什么下场!”
那翠嬷嬷刚被拖出去的时候口中犹自乱嚷,想要喊出剪秋的名字,威慑安玲容。
可是一旁的黄总管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嬷嬷着了魔,背后肯定是被人挑唆了。
为了保住饭碗,两边都不得罪,他连忙吩咐人捂着对方的嘴。
下一秒,迟来的杖板落了几下下去,便只剩下呜呜的讨饶声。
安玲容拉着弘历的手站在廊下,随同满脸赞许的眉庄看着血红的杖板一杖一杖用力落下去,在碰到皮肉筋骨的时候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可能是当了母亲,见不得孩子受委屈的,眉庄站在旁边沉声道:“四阿哥,别怕!你就看着,看着那些欺负你的人怎么被玲容处置,受他们应受的责罚!”
“惠娘娘,弘历明白。”
打到二十杖的时候,翠嬷嬷渐渐没了声气,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声。
血渍染红了她的衣裳,每一杖下去,都溅起鲜红的血点子。弘历看得有些高兴,但他忍住了这种快意的情绪,晃了晃安玲容的手道:“额娘,还要打么?”
安玲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紧紧握着弘历的手,冷冷道:“弘历,你记着,一个人做了什么因,就要承担什么果,他们欺负你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个,所以现在哪怕她受不住被打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恶果,明白了么?”
弘历点点头,乌黑的眸闪过一丝沉稳与坚毅,默默站在安玲容身边,一直到行刑完毕。
安玲容见他们拖了翠嬷嬷出去,地上只留下一摊暗红的血迹,拖出了老远。
方才朗声道:“你们都记好了,四阿哥从此之后就是本宫的养子,谁要敢轻慢了他,就是轻慢了本宫,翠嬷嬷就是个例子!”
众人响亮地答应了一声。
眉庄带了一缕赞许的笑意,低声在玲容耳边道:“玲容,眼下你越发有妃位该有的样子了。”
安玲容笑着回道:“眉姐姐一如既往的会夸人。”
当晚宫人们便收拾了东殿出来给四阿哥暂住下。
安玲容亲去看了,两间相连着阔朗的屋子明光敞亮,朝向亦好。
因着是男孩子住,收拾得格外疏朗。
一间卧房,一间书房。
每日的膳食若不在读书的书房里用,便是跟着安玲容。
伺候四阿哥的人全是新挑上来的,安玲容一一盘查了底细干净,才许照顾着。
如此忙了大半日,无一不妥当。
永寿宫宫上下也因为新得了一个阿哥,皇上又赏赐不断,知道是锦上添,高兴得跟过节似的。
晚上安玲容陪着弘历用了晚膳,皆是小厨房做的时新菜式,因弘历正在换牙,煮得格外软和些。
又因弘历半饥半饱了许久,为了调养胃口,一律只喝煮得极稠的碧粳粥。
弘历胃口极好,吃饱了安玲容让槿汐量了裁衣服的尺寸,便如一个宠溺孩子的母亲一般,亲自给弘历擦洗了,方哄了他睡下。
槿汐在旁边拣选着给弘历做衣裳的料子,安玲容轻轻拍着弘历,看一匹便挑剔一匹,槿汐忍不住笑道:“娘娘,您给自己选料子都没这么上心。”
安玲容幽幽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弘历可以送去端妃或是敬妃那儿养着,总比在我这众目睽睽之下养着要好很多,可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那无意间的蟹粉糕竟成了我跟他的牵绊。”
槿汐又选了一匹料子递给安玲容看,低声道:“为了谋划四阿哥,娘娘费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思,又安排了奴婢日后私下照顾四阿哥,又将御园的人怎么对待四阿哥的事通过苏培盛的嘴说给皇上听,待着皇上看见,奴婢原以为皇上是不在乎四阿哥了,才一直不动声色……”
安玲容看着弘历熟睡的容颜,低低道:“虽然那宫女不在了,但皇上到底和她有几分情分在,又是亲生的孩子。”
“孽缘,也是缘啊……”
槿汐叹口气道:“娘娘有了四阿哥,也有个安慰,只是万一娘娘日后怀……”
安玲容侧过身挑了几匹料子,暂且逃避了槿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