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容瞧着她的神气奇怪,皇上对她亦好,身为未曾侍过寝的嫔妃,就有这般待遇,也不被旁人针对,还有何不满?
然而,淳常在心思就是比旁人跳跃。
下一秒,她就展颜道:“姐姐,女儿家的就非要搞这些女红吗?淳儿觉得劳心劳神。”
安玲容上前静静看了一眼,抚摸光滑绣料道:“真是费功夫的事呢,然而越费功夫心思的事越能考验一个人的心智与耐力。”
淳常在道:“姐姐说话总那么深奥。刺绣与心智又有何干?淳儿不懂。”
安玲容换了茶水给她,重又坐下举针刺绣,温和道:“有时候,不懂才是福气呢,最好永远都不懂。”
淳常在微笑,换了话题道:“姐姐心血来潮要绣双面绣,也不知得费多少日子的功夫,再过几日就要回去怕是要劳师动众呢。”
安玲容只顾着低头刺绣,头也不抬道:“别说一架绣架,就是本宫要把门前的残荷全搬去了太液池,又有谁敢当本宫的面说个不字?”
淳常在笑着拍手道:“是是是,只怕姐姐要把翻月湖并去了太液池,皇上也只会说是好主意。”
安玲容掌不住笑:“你怎么也学得这样油嘴滑舌。”
绣了一阵,手上开始出汗,怕弄污了丝线的颜色,起身去洗手。
安玲容别过头,去问淳常在:“有皇上今日新赏的栗子糕,再来一碗八宝甜酪好不好?”
淳常在温顺道:“姐姐拿主意就是。”
与淳常在吃过点心也就散了。
看着宫女内监们打点了一会儿回銮时的包袱细软,觉得精神好了些,复又去绣。
平静,这样的平静一直维持到了回銮后的中秋节。
循例中秋都在紫禁城中度过。
回銮的日子便定在了八月初五。
回銮时后妃仪仗已不同来时,复查贵人的车被严加看管,轻易不能下车。
华妃的翠羽青鸾华盖车辇紧随于皇后凤驾之后,威风耀目,一扫来时的颓唐之气。
端妃、敬妃与安玲容并驾齐驱,眉庄与音常在跟在后面,而淳常在也尾随其后。
连着两日车马劳顿才回了紫禁城,虽是坐车,却也觉得疲惫。
幸好永寿宫中已经准备的妥妥当当,安玲容草草洗漱了一番就迷糊睡过去了。
中秋节礼仪缛繁,皇上在外赐宴朝臣,晚间后宫又开家宴,皇后操办的极是热闹,温宜和和惠承欢膝下,极是可爱。
按仪制,家宴开于后宫正门第一殿徽光殿,诸王与内外命妇皆在。
太后似乎兴致很好,竟也由几位太妃陪着来了。
太后南向升宝座,诸位太妃分坐两侧相陪。
殿南搭舞台,戏舞百技并作。
帝后率妃嫔、皇子、公主进茶进酒,朝贺太后千秋万岁。
贺毕,各自归位而坐。
朝贺的乐曲在一遍又一遍地奏着,乐队里的歌工用嘹亮的响遏行云的歌喉,和着乐曲,唱出祝寿祝酒的贺辞。
太后作为这庞大、显赫、高贵家族的最尊贵的长辈,自然能享受到任何人都无法体味的荣光和骄傲。
因是家宴,太后的礼服华贵却不隆重,一身青金色华服纹饰简单、清爽大气,头发上只以翡翠和南珠妆饰,脸上也是淡淡妆容。
太后见座下坐满了十数位妃嫔,很是欣慰的样子,对皇上道:“皇帝要雨露均沾,才能使后宫子嗣繁衍。”
说完,又对皇后道:“你是后宫之主,自然要多多为皇帝操持,不要叫他有后顾之忧。”
帝后领命,太后又与帝后赏月说了会话。
皇后虽是她亲侄女,却也只是客气而疏离的态度,并不怎么亲近,也证实了向来太后不疼惜皇后传言的真实。
因果郡王自舒贵妃离宫之后一直由太后抚养,太后见了他在更是亲厚。
当着众人的面,太后拉了他在身边坐下笑道:“你最不让哀家放心,何时大婚有个人来管住你就好了,也算哀家这么多年对你母妃有个交代了。”
果子狸一笑:“母后放心,儿臣有了心仪之人必定会迎娶了给母后来请安,只是儿臣的心仪之人很是难得。”
太后微笑对皇上道:“皇帝也听听这话,满朝文武家的淑女,你自己慢慢拣选,再不成,只要是好的,门楣低一些也没什么。”
果子狸只是微笑不语,皇上道:“母后别急,或许明日就有他的心仪之人了也未可知。”
太后无奈微笑:“但愿如此,也只好由得他了。”
太后渐渐有了疲倦之色,便先回宫。
几位太妃似乎对太后很是敬服,见太后有倦色,马上也陪同太后一起回宫,家宴就由帝后主持。
席位按妃嫔位分由高至低,安玲容刚晋了位份,与皇上隔得很久,抬头就见他与皇后并肩而坐,明黄织锦缎袍更显得他面如冠玉,有君王风仪。
安玲容微微含笑朝他,他显然是见到了,亦含笑向安玲容,目光眷恋如绵,迢迢不绝。
大庭广众之下,安玲容掩面,装作含羞的样子,低头饮了一盅酒。
再抬头皇上已在和皇后说话,却见皇上趁着无人注意朝她的方向略略举杯示意。
安玲容与他会心一笑,举起面前酒杯仰头饮下。
席间皇上频频目视于安玲容,吩咐苏培盛亲自将自己面前的菜色分与安玲容,多是安玲容平日爱吃的一些。
虽然按制不能说话,却也是情意绵绵,让安玲容不由心情愉悦。
好不容易家宴结束,中秋之夜皇上自然是宿在皇后的昭阳殿,嫔妃各自回宫安寝。
坐于轿辇之上,刚才的酒意泛上来,脸颊滚滚的烫,身上也软绵绵起来。
自宴散后返回永寿宫,宝绢和宝萍服侍安玲容换下了吉服,又卸了大妆。
将脸上脂粉洗得干干净净,安玲容不自觉的摸一摸脸,道:“脸烫得厉害,今晚的确是喝的多了些。”
宝绢抿嘴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皇上席间好生眷顾小姐,连新近得宠的音常在也不能分去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