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以身饲蛊
千日醉实际上是来自若枝北面小部落大荣的一种生于冰雪间的半生蛊。
半生半死,落活人血肉便可生根。
以身饲蛊,三日不死者便可练就千日醉,蛊虫破体而出那日,以烈酒泡之半日,以凤凰壳衣为引灼烧半日,化为粉尘,为真正的千日醉。
原先在大荣部落只是一种治病救人的神药,后来巫蛊发现不同的剂量,不同的使用办法都会带来新的效果,过量为剧毒,浅浅可惑人心智,与一些伤药共服作药引可肉白骨,拂旧伤,消伤疤,只要内里不伤得极重以至破碎,皆可痊愈。
既然是这般的神物,本该多产一些,留待救助世人。
不过第一个发现此蛊的巫蛊师拿数百条人命作器鼎豢养蛊虫,最终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后来两百年间,竟无一人可以容纳此蛊入体,无他,只是剧痛罢了,初初是隐隐作痛,三日之间便会痛入骨髓,五感在剧痛之下也会消失,什么都感知不到,只剩下生不如死之苦,许多器鼎就是活活痛死的。
姚儿说起那日她亲耳听到那巫蛊便是这样说的,父亲一开始不愿相信他,后来师姐的呼吸越发微弱,全靠银针吊着,如果再不能苏醒过来,便会永远成为活死人,不得站立,不得睁眼见天光。
任由堂主用了多少伤药也不见好,他只能这样一试。
开始是文渊之要接蛊,不过堂主拒了他的好意,决定以身试蛊,替她养出千日醉来,不过一日,便不能忍受痛苦,宛如肌骨寸断,晚间甚至耳中流出鲜血,蛊师说这样下去不成,越是武功高强之人,心血泵动次数少,可流动速度却比常人更快,蛊虫在这种状况下会朝着心脉而去,最后会啃食心脉,叫受蛊人血亏而死,他方开始流血便是这种情况了,只好引出蛊虫作罢。
文渊之便是在次日后开始种下蛊虫,纵有前车之鉴他也没有慌张。
那天晚上蛊虫从堂主口中而出,鲜红的虫子上有一只可怕的眼睛,姚儿吓得想要呕吐,来到院间,见文渊之正仰头望月,坐在石椅上一言不发。
她走了过去,问他是不是要真的种蛊。
他说是。
姚儿向他说了那蛊虫多么可怖,想要看看他慌张的神色。
可他没有。
他只说,“我曾经是个欲望很多的人,希望自己所喜欢的,全部能占为己有。”
姚儿道,“人都是这样,没什么奇怪,我有喜欢的吃食,也不喜欢分享给旁人,自己吃独食。”
他笑了一笑道,“我同你的那种欲望并不一样,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些,便知道有些欲望比起食物,更叫人无法摆脱。”
“真的吗?”她不解。
文渊之道,“渴望拥有所有是一种悲哀,就好像期待拥有永远也是一种悲哀。”
姚儿有点明白,因为人不可能拥有所有,也不能拥有永远。
“我渴求权力,便去追逐,到了手,也觉是理所当然,是我费尽心机而来,想要金钱,就去谋取,到了手也觉得没什么稀罕,即使眼见金山银山,也不觉心潮澎湃了。”
次日他种了蛊虫,姚儿没在他脸上看见恐惧或者迷茫,见到的是一种安心。
父亲疼得那么厉害,落在他身上却好像风轻云淡,她甚至看见第一日他在院子里头那棵树下跟父亲下棋。
第二日又放了一只。
三日总共会放三只,最后爬出他身体的只会有一只,剩下两只会在他身体中被斗亡。
加第二只蛊虫时,他茶饭不思,十分古怪,坐在房中一动不动。
姚儿打开他的窗子,想要看看他死了没有,结果望见他那双十分可怕又厌世的眼睛,那神色似乎在盼望世上所有人都死个干净才好。
第二日晚上他完全失去了生机,面色发灰,巫蛊师建议他喝些酒麻痹痛觉,他便开始饮酒了,痛饮了半夜,整个人像是浸泡在酒水里面。
她怕他死了,就不能救人了。
总陪着他没话找话,不过他说得字越来越少了。
第三天早上,姚儿去看他,被他双目流出的鲜血吓哭了。
他却叫住她,“不要去找任何人。”
姚儿哭道,“这样下去,你会死。”
他坐在半明的天光中,却好像置身万丈黑暗的深渊,姚儿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